第35章 牢狱之灾
随着一声声担忧焦急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叶知醒了醒,费力的睁开眼睛。
但见四周渐渐清明,红墙绿瓦、花台房舍依旧,粼柯正疾步跨过长廊朝这边奋力奔跑过来。
痛感渐去,叶知缓缓放下双手。
面前之人,粼柯身着锦绣衣衫,头带紫金冠,腰间玉佩流苏,丰神俊秀,富贵无比,任是如何叶知也不能将他同刚才所见那人给联系起来。
叶知不愿再去回想,一拳砸在柱子上,似乎决心要与刚才的记忆绝裂,并且,尽量让自己此刻的情绪看起来平静自然一些
粼柯赶到他身旁,焦急的一手拍拍他:“叶知,你刚才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我叫御医来给你看”
“来人,叫御医”
他一面说着一面回头又要自己亲自去。
叶知一把拉住了他,道:“不用,刚刚就是有些头疼,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
“好好的,怎么会头疼?还是看一下吧”
叶知:“没事,不用,就是昨天的酒喝多了些”
“哦也是”
粼柯对着他挑挑眉,调侃道:“不过,你酒量也是真差,怎么会醉成那个样子?”
叶知道:“头一回喝”
粼柯笑了笑:“果真如此?也忒差劲了些”
叶知道:“别说我,说说你,你父王叫你什么事?为什么这两天都没见你的影子?”
粼柯闻言顿时拉下了脸,不笑了,
叶知道:“怎么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这回轮到粼柯砸柱子了,他重重的一拳砸在柱子上,皱着眉道:“不是宫中,是我师傅冉傲今,他叛变了”
叶知:“”
粼柯又道:“传闻只是传闻,若说他叛变,我如何也不能信。”
他又一拳砸在柱子上,显然很是气恼,“没有十足的证据,谁也不能下定论!”
叶知道:“所以,现在是取证阶段?”
粼柯:“嗯,那群老匹夫本身就对我师傅意见深厚,如今见我师傅出事,一个个都落井下石,故意刁难,谁都要来踩一脚”
叶知道:“你相信他?”
粼柯沉吟了片刻道:“若说这世间最了解我师傅的人,我不敢说第一,但至少,我也算是其中一个了。”
“十年,我陪在他身边整整十年,又怎会不知道他的为人?他要我好好护着墨山黑龙,生怕他们受伤,如今又怎会自亲率领黑龙攻上潭晶山,打破平衡,直面与银龙对抗?”
“黑龙虽力强,但终究数量有限,如此做,岂不是自取灭亡?”
“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如何也不能信”
叶知道:“你父王不准你出宫?”
“不准!”粼柯愤恨。
“现在,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报告我的行踪,父王在宫中设下了结界,故意阻我,无论如何我都出不了这宫城。
叶知无言,一时道:“清者自清”
粼柯:“希望如此!”
半响,叶知道:“刚才,你发觉这附近有什么异动没有?”
粼柯:“没有,刚刚我与父王吵了一架,气得他大发雷霆,要我滚,我便回来了”
叶知:“没有别的事?”
粼柯:“没有!”
此后几日,粼柯早出晚归,整日都难得看见他的踪影。
他不在,叶知就着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这是自他那日幻境中所见景象之后的后遗症,知道他在忙他师傅的事,但仍是着急,几乎坐立不安。
三日之后,果然出了事,叶知听闻粼柯变装强闯结界,被识破,大太子粼迫及三太子粼流当场把他抓住,以金绳锁之,直接关到了地牢中。
这当然是龙王的命令。
不一时,宫中又传来消息,叛臣冉傲金被定罪,龙王几日之后便要派大军讨之。
叶知相信,这样的消息,龙王是不会告诉粼柯的。
于是那一日消息确定之后,叶知便偷偷去了后山,隐到花圃中,两手一展,刹那间漫天彩蝶纷飞,向四周涌去。
那一日,整个皇城的人都道:“从未见过如此美丽且数量巨多的蝴蝶,怕不是天降祥瑞,要救我龙族劫难,护我族平安?”
不可避免的,牢狱之中蝴蝶也飞进去了几只。
其中有几只飞散,吸引了众人注意,另一只则不偏不倚恰好飞到了粼柯手中,这一点,没有人看见。
粼柯把它偷偷握在手心里,背过身去,只有他知道,这是叶知的手段。
展开手,一只蓝色的晶莹蝴蝶迅速在他手心划过,写下几行字“已定罪,整军,于半月后发兵讨之”
粼柯看完,放了蝴蝶出去,自己一合掌,毁了字迹,静坐如钟,皱着的眉头自此再也没有松开过。
第二日,狱中传来四太子暴病的消息,情形十分严重,宫中上下无不震惊。
龙王听讯,也吃了一惊,但他仍是不紧不慢,缓缓放下了手中酒杯,一步一步向狱中走过去。
粼柯呆的牢狱中,所关之人,无一不是皇室罪孽,一听龙王要来的消息,他们个个吓得面色惨白,浑身颤栗,一时间狱中鸦雀无声。
龙王可没工夫理会他们,他直接走向粼柯。
见面时,粼柯正靠在墙上休息,他的头发有些散乱,双目紧闭,双眉紧皱,面色苍白的可怕,看起来正承受着十分的痛苦,听见有脚步声来,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苍白的嘴唇干裂,粼柯笑道:“父王,儿臣以为您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了呢”
龙王摆摆手,跟随着的一众侍卫全部退去,他这才道:“为了见我,你倒也是用心良苦,从前可没见你对我这么用心过”
粼柯艰难的扶墙站起,走过来抓着两道栏杆对龙王道:“父王了解我,自然不需要我多说”
龙王冷笑一声道:“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你就不怕我不来,那药草把你的肠子给刺穿么?”
粼柯笑道:“父王这不是来了么”
龙王:“来了也未必救你,自己作的,自己好好受着吧”说吧转身就走。
粼柯喊道:“既不想救,父王为何要来?莫非是想亲眼看着儿子死在你面前么?”
龙王道:“自作孽,不可活!”
口中在说,脚步未停,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粼柯大叫一声“父王!”
声音颤栗。
“父王,儿子求您了”
粼柯口气中满是的祈求,略带哭音。
龙王闻言身子猛的一颤,大步折返了回来,未到跟前,粼柯已看清他满脸的怒气,连带的整个监狱都瑟瑟发抖,乱石不住的往下落。
在外守着的人知道龙王发了怒,一个个吓得脊背发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龙王发怒,后果无法想象。
龙王历声斥道:“你在为谁祈求?为了你那心心念念的,一直宠你爱你的师傅?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粼柯并不躲避,正色道:“养育之恩,从不敢忘!”
龙王:“你说的是谁的恩?那冉傲今养你,我便没有养么?”
“十年,只有区区十年,可你终究不要忘了,你是皇室的人,若是谁做了对龙族不利的事,你便是第一个应当站起来扫除障碍的人,而不是跪在这里苦苦的替他求情”
粼柯道:“他若真有罪,我自会去除他,可现在呢?光是凭着晶潭山那一伙人告发,如何能信?”
龙王道:“他带兵踏入晶潭山是事实,黑龙下墨山也是事实,晶潭山死伤无数,这全都是他造的孽,由不得你不认”
粼柯握了握拳道:“父王,若没有因由,黑龙怎会突然下山?”
“师傅向来忌讳战争,又怎会轻易去做?将黑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卵击石,拿整个黑龙一族的性命做赌注?这绝不会是师傅态度!”
“此间若别有用心之人在后挑拨,那他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啊!父王,求您给儿臣一个机会,准许儿臣前去调查真相,必定还我双方一个清白”
龙王默默的看向他:“柯儿你可曾去过墨山吗?你了解真正的黑龙吗?”
粼柯:“我不了解黑龙,但我了解师傅冉傲今,守护墨山是他毕生信念,他又怎会轻易打碎他?那是他比生命更加在意的东西”
龙王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柯儿还小,柯儿还是太年轻”
粼柯坚定的摇头:“不,父王,我不只相信他,我更相信事实的真相。”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师傅他都没有带黑龙出山的理由,便是‘反叛’这一词也绝不能够,父王我要出去”
粼柯握紧了栏杆,龙王道:“你一腔热情太过,理智不够,缺乏经验”
粼柯:“父王,父王交代我的事,我哪一件不曾办到过?”
龙王冷哼一声道:“从前你求我,是为了让我不动你的师傅,现如今你再求我,还是为了这个理由,却从不曾考虑过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对我银龙一族有没有损害?”
“你何时可曾为其他原因,为你自己为我,求过一回?”
粼柯:“事有出因,莫非父王果真相信黑龙一族可对我银龙族遭成威胁?”
龙王:“如何不信?它们从始至终都是威胁”
粼柯皱起了眉:“父王,可事实”
龙王:“黑龙下了墨山便是事实,是它们先破坏了两族约定”
粼柯:“这期间定有误会”
龙王转头冷冷的看着他,“你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你的亲生父亲?”
粼柯:“儿臣不敢!”
龙王道:“你这哪里像是不敢的样子?拿着自己的性命逼我,还说不敢?”
粼柯跪地叩首,道:“父王赐给儿臣性命,又有潺潺教诲,此等大恩,儿臣誓死也不敢忘!”
“只是,那此事事关重大,那冉傲今又于我有恩,孩儿需要证据,确确实实的证据”
龙王:“若有证据,你该当如何?”
粼柯略微停顿,抬眼,正色道:“该如何便如何”
龙王见此,长叹一口气,口气也变得缓和了些,他道:“柯儿,你要相信,人是会变的!十年的时间很长,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做出再离经叛道的事也不稀奇”
粼柯道:“是,对于儿臣来说,是很长,他已占了我十九年生涯中的一半,但对于父王,对于我师傅冉傲今来说,相比万年,不过须臾一瞬”
“儿臣实在想不到,他上万年的生命一直平淡,为何突然之间兴风作浪,甚至不惜为此搭上整个黑龙族的性命,这向来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龙王道:“看人不能看表面,尤其是对于冉傲今这样的人”
粼柯不言。
龙王道:“你刚才说,若他果真有罪,你自会除他?”
粼柯握紧了拳头,神色痛苦,咬着牙蹦出一个字“是!”
龙王听闻,半响,对着长空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道:“那好,如你所愿!”
“我本不想伤你的心,现如今,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他说着将一物配合着一药瓶用力的掷于粼柯面前,随即转身离去。
粼柯接了,瑟瑟发抖。
那是一张压的发白的山河图,大好河山,锦绣无边,地形虽不与形龙涧相同,但宫城尽有相似之处,带有龙族皇室的特有的徽章,这一点龙族族宫殿数万年来一直如此,不曾变过。
画中山河不知比现如今的行龙涧要豪华多少倍,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那苍穹顶上原本属于银龙的位置此刻赫赫然刻画着一条瞩目的黑龙,刺痛了粼柯的眼睛
这里,是黑龙主宰的世界。
“师父”
粼柯握着地图的手不住的颤抖。
“你果然”
画笔字迹皆是出自冉傲今之手,上面的灵气粼柯再熟悉不过,这一点,任是如何都骗不了人。
“心存有异”
一滴滴眼泪砸在图纸上,粼柯仰头问天,眼中现出一片迷茫与绝望的神色,他颤声道:“师傅您为什么?”
“为什么?”
此后不久,有人前来恭恭敬敬的打开了牢门。
粼柯起身,拍了拍衣袖,他将图纸牢牢的放入怀中,大步跨出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