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决定
罗红本欲不理门外那人，奈何此刻偏又按耐不住，一开门本想质问，可一对上他双如雪山般干净又真挚的眼睛，那张脸，话卡在了嗓子里，全都也说不出来了。
要命！
罗红只好扭过去头，冷冷的道：“你来干什么？”
叶知：“红儿不是有话想问？”
“没什么好说的！”
叶知叹气：“我并没有答应他们带你离开，这是你的事情，得看你自己的意愿，你若不想走，没人强迫得了你”
“是吗？”罗红冷笑“若不是你给了他们希望，他们又怎会强求着让你留下来？”
话一出口，罗红就后悔了，以自己这么些天对他的了解，叶知不是多事的人，爷爷说是强求那便真的是强求了。
叶知默然。
那时他初到这里，受到他们一家热情招待，罗红的奶奶又情况不太乐观，老人多次挽留，故而没走。
这里所有的一切，上包括房屋构造家居摆设，下涵盖洗碗用漱锅碗瓢盆，每一样对他来说都很新奇。如此留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他本欲告辞离去，正要同正在厨房里洗衣服的罗红去告别，老人突然请他进屋为老奶奶看病，他答应。
那是一间窄小的卧室，屋中陈设简单，小小的一张的桌子和简陋的床，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木头做成的，边角上多的地方被磨成了圆形，显然年代久远。
叶知的目光随后便落在了那位床上躺着的，形容枯槁的老人身上，那是罗红的奶奶，眼窝深陷，苍白的皮肤，昏暗的眼神，一副垂死之象
她在尽力朝他微笑，见他进来，暗淡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光，她道：“仙家，恕老身病重，就不能起来拜见你了”
说罢颤颤巍巍的向叶知伸出一只手，叶知接了，微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我给您看看吧”
其实，看不看效果都一样，叶知正在给她把脉，一抬头看向两位老人的眼神，便知，他们心中都明白。
脉象显示，油尽灯枯，回天无力。
左右不过这两日了，死亡对她来说只是片刻之事，没人料到她会在哪一瞬间死去。叶知不由得皱了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迟疑的老人全看在眼里，晃晃他的手以示安慰，淡然恬静的眼神静静的望着他，微微一笑。
他坐在床前专心听着老人一件一件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当然，更多是罗红的，谈及她，老人眼中的慈爱之情大显，精神亦多了几分。
她为叶知认真讲述了罗红小时候，以及在渐渐长大这一过程中的很多很多的趣事。
讲到她的善良，她的纯真，她的莽莽撞撞，以及她生起气来任性和无理取闹的样子。叶知不由得笑了笑，相识不久，这些却在他与罗红初见面时已经领教过了，所以非常能理她此刻语气中的兴奋与无奈。
没一会儿，老人累了，长长的呼一口气，叶知急忙扶她躺下，欲退出去让她休息，不想刚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紧紧的，她使了力气。
“老人家？怎么了？”
“仙家，老身有事求你”
“老人家，您说”
“我想请您带带罗红”她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生怕他挣脱，眼中满是期望的神色，道：“带她从这里出去，她还年轻，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深山里”
“这，这事关她的以后，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老人长叹一口气：“依她的个性，你若让她自己选，她是不会出去的”
叶知摇摇头：“我不能擅自替她做决定”。
见叶知如此，两位老人顿时慌了，他们急道：“仙家只求答应带她出去就好，余下的事就让我们老两口来办吧，我们会让她答应的”
眼见两位老人焦急又期盼，叶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他能理解罗红的心思，纵使真想要出去，可让她撇弃孝道把两位老人丢在这里，谈何容易？
老人又道“此处是守灵山边境，地处偏僻，距离外面还有八百多里地，她一个人走不出去。你们两人相伴，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就让那丫头她伺候你，她虽然莽撞，平时端个茶，倒个水，做个饭是没有问题的，您千万，不要嫌弃”
“求您”
说罢，两人老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突然“咚咚咚”一阵磕头，爷爷尚好，尤其是罗红奶奶那般侧着身子使劲要发力，实在让人
叶知急忙扶了他们道：“老人家你们千万不要再磕了”
他不想让磕，对方自然磕不下去。
“求您”
“求您”
“我答应就是！”
他不能替红儿私自做决定，可若是当面回绝一位老人或是临终前的祈求，未免显得太过无情。
叶知道：“只是我时间紧急，还有要事要做，何时能带她出去？”
“就在我死后吧”
“那您呢？”他望着一旁的罗红爷爷道。
“我？我生在这里，死后自会在这里长眠”
“您年岁已高，将来她走了，谁来照顾您？”
老人叹一口气笑道“世间没有双全法，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她能出去已完成了我最大的心愿，其他的又何足为惧呢？”
他的脸上是兴奋与激动的神色，仿佛一点没有把自己将来要面对的身后之事放心上。
那一刻，叶知有些茫然，所谓人情冷暖？他们对罗红如此热心，可是对他们自己又是如此的绝情。这便是舍？是爱？纵使他们不爱自己，可是老奶奶怎舍得让老爷爷一个人留下来？余生孤苦无依无人照顾，她不爱他吗？
罗红抬头略带挑衅的看着他，道：“你在等我的答案是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叶知：“我需要亲口听到你答案，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罗红：“不想！”
叶知：“是真心话吗？”
罗红斩钉截铁：“是！你问的这么认真，就是为了给爷爷奶奶一个答复吗？”
“是”叶知回答。
罗红调笑：“果然认真！”
肉眼可见的情绪失落，随即冷眼相待，嘲讽的看着他。“好一个负责任的人，没有心，最当得起责任二字，不关心除自己责任以外的任何事，爷爷奶奶果然没有挑错人”
叶知道：“出山是大事，关系你的将来，我想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不是一味逃避，若是你想，说出来便好”
“怎么算逃避？罗红反问他，“我走了，把爷爷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负自己该负的责任，这难道不叫逃避？”
“若是你走后会有人替你照顾他呢？”
“谁？”罗红一惊，随即冷笑，“这大山哪里还有人？哥哥莫不是喜欢拿别人的伤疤开开玩笑？”
“这么说你想走？”叶知双目凝视，一如平常那般冷静，只是这样的冷静此刻在罗红眼中显得尤为可气，
“对！”她笑着回答，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我想走，可是我不能，我也不会！这样说你明白了吗？还要再问吗？”
随后，她的情绪压制不住一样的迸发了出来。冲他哭喊道：“知道了又如何？谁没有梦，可是真正的梦，又哪里能实现呢？”
她的声音低了些，“我恨我对你讨厌不起来，这若是换了别人，我早赶他走一百八十回了”
她哭着，情绪激动，一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委屈的像个孩子。
叶知见此，唇间一抹笑一闪而过。
他拉她，“红儿？”
罗红不理。
叶知又掰了掰她的身子，笑道：“红儿，看看我，哥哥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