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夏添很喜欢邱霁。
在他看来，邱霁成熟、帅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自信。
明明那么有能力了，老薛的事都能被他很轻易的办成，这样的人，一点儿都不傲气，还教给我道理。
夏添趴在床上，侧脸枕在胳膊上，眼睛盯着黑漆漆的窗外看。
我喜欢这个人。
可是我不敢对他说。
趴得累了，换个姿势，不小心碰到被打的一侧脸颊，夏添没忍住“嘶”了一声，还是挺疼的。
这老太太，下手一点没含糊啊……
枕头旁的手机一亮，是邱霁发来的微信。
睡前记得拿冰毛巾敷一下脸。
夏添没有回，把手机按熄了塞进枕头下面，抿着嘴笑了，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亮闪闪的。
怎么办……
我要怎么努力，才能和你并肩而立？
实际上，邱霁并没有夏添想象中的那么一帆风顺无所不能。
上半年即将结束，基金会召开了下半年工作会，由各部门汇报下半年工作计划，各分管副理事长出席会议。
邱霁有些头疼，各部门汇报之后，分管自己部门的副理事长脸色就明显不好看，原因无他，项目部下半年的计划完成金额是两百万元，而市场部是五百万。
果不其然，一散会，副理事长放下一句“小邱跟我来一趟”，便率先摔门出了会议室。留下基金会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大家的神情不一，财务部长的脸上甚至直接露出了兴灾乐祸的笑容。
不理睬众人，邱霁站起身，拿上笔记本跟着出了门。
来到副理事长办公室的门口，抬手敲了敲。
“进来。”
邱霁走进屋。
“把门带上。”
邱霁又依言把门关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副理事长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头又加了一把火。“小邱，你也是基金会的老人了，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吧？”
“嗯。”
“我问问你，你是第一天参加工作还是怎么的？就一个工作计划，你就不能做得漂亮点？”
“您是觉得我们部门的计划完成金额定的低了是吗？”邱霁问。
“那还用问吗？”副理事长一拍桌子，“你看看人家隔壁部门，计划五百万，两个部门前后脚做报告，项目部照人家差一半还多，你都不觉得脸上难看吗？我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理事长，上半年他们部门的计划也是五百万，可您看他们实际完成了多少？说得天花乱坠的，实际连一半任务都没完成。”
“你别管人家实际完成了多少。也不对，不能这么说。”副理事长一摆手，“这活要干，但话该说的，也得说到位才行啊？”
“咱们项目部上半年计划五百万，我们实际完成了将近八百万的任务额，这些在半年总结的时候都体现出来了，光吹牛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那不叫超额完成任务，你那叫对实际产生的任务额没有预估出来！说明你对你们的工作情况还摸的不清，了解的还不够！”
邱霁低头不语。
“你以为你那叫埋头干活，那叫不争功？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清高，没像他们那些部门一样，漫天吹牛？”
“我没有……”
“我告诉你，你就是从心底看不起你的同事，觉得他们一个个的只会说大话，喊口号，一落到实际工作中，就完蛋！”
副理事长站起身来，拿手指着邱霁。“理事长还说你书生气重，我看你是根本还没毕业！你这也三十岁了吧？怎么还像在学校里一样？现在就是学生，也不会有多少写多少了吧？开头把计划定的稍微高一点儿，好看。结束的时候，真的完不成再说。”他边说边掰着手指头，“就是真没完成，你就说大环境不好、企业钱款没有到位、地方政策调整、人事变动，理由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谁还能砍了你一只手让你抵债是怎么的？”
“理事长，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为了项目部好，计划做的漂亮，大家脸上都有光。”邱霁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可我觉得做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实事求是，我计划定的低，并不是我不给基金会卖命，只要我在这儿一天，我肯定想尽一切办法做任何对基金会有利的事，可我并不觉得空喊口号有用，说一万句漂亮话，不如干好一件事。”
“对，我承认你说的没有问题，那我现在就问问你，你觉得我说的有错没有？”
“您说的也是对的。”邱霁不想和领导争辩，没什么实际意义。
“那我对你提提要求有什么问题吗？你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吗？”
“可以。”
“那行，去改吧。”副理事长伸手一指门口，“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部门之间的那点儿事，以及我为什么要对你提这样的要求。”
邱霁站起身，转身出门。
回到自己部门办公室，一进门，就迎上了好几双眼睛。
“部长……”
“大家过来一下，我说几句。”邱霁招集大家进了自己办公室。他没有回到座位，而是站在窗口转过身，看着大家。
邱霁不是会迁怒的人，在走回办公室的这几步路上，他已经平复了情绪。
“咱们部门的计划，还要再修改一下。”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脸上露出不忿神情的下属。“这样，计划我来改，你们几个，把咱们部门下半年的几项工作再考虑一遍，看看你们各自手上还有没有遗漏没有被列进计划里的，或者是之前有希望能拿下，但还没太确定的。你们把这样的项目列出来，我们再商量把哪些加进计划里。”
“部长，我手头还有两个项目，之前就是对方企业下半年的善款支出方向还不太明确，也没有说一定会投给我们，所以就没有加进去……”
“没关系，你把资料拿来，那个企业的情况我知道，确实还不敢保证下半年的钱一定会拨给咱们基金会。你拿来我再看一下，能不能争取过来。”
“部长，其实咱们手头上这种不太确定的项目还挺多的，要不索性都给加上，他们市场部五百万，咱们列个一千万！吹牛皮谁不会啊？”小贾忿忿不平道。
此言一出，立刻受到好几个人的附和。邱霁带这班人马也有几年，能留下的人也没有傻的，对于今天副理事长当着所有人给自己部门领导没脸这件事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就是嫌金额少了，觉得没面子了吗？开总结会的时候，副理事长是怎么扬眉吐气的，谁可都没忘了。
邱霁忍不住笑了，他摇头捏着眉头，“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别一天天的光想着和对门拼牛皮谁吹得响。”
众人纷纷散去。
邱霁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叹了口气。副理事长和负责市场部的领导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会因为计划数据没有对方做的漂亮而发脾气也能理解，但说真心话，邱霁做不出闭眼吹牛的计划，夸下海口，最终完不成，难看的还是自己的人。
现在只能把计划内的项目看看，是不是能增项，追加资金，再看看有没有新的项目可以争取了。
所幸，邱霁稳妥的性子救了他自己，当合全部门之力，把那些只有七八成希望，预备留到年底再去攻克的项目都加上之后，预算金额破了六百万。
邱霁加了两个通宵的班，把计划详详细细地改好，并对这些后加项目的不确定性都一一注明之后，才把重新向副理事长交了差。
副理事长对计划的具体内容连看都没看，一项项的金额看过去，在看到最终合计的时候，终于点头表示了满意。
交了作业的邱霁离开办公室，迎上了跟过来打探消息的童元任。
“新计划过了？”
“嗯。”
“多少？”
“六百三十二。”邱霁伸手比了个六。
“这回压过了市场部，你们头儿满意了？”童元任问。
“满意，这还不满意？”
“要我说啊，你也是轴。你明知道你们头和市场部不对付，会上大家都报计划，你们差那么多，他脸上肯定绷不住啊！你干嘛那么稳扎稳打啊？稍微夸大点儿，又不犯法。”童元任小声嘀咕道。
“是，不犯法。”邱霁轻哼一声。“年底总结的时候完不成怎么弄？多难看。”
“难看又不是你一个人难看，你怕什么？你们对门，哪次不是口号喊得响，到最后，连个水响都听不见，完了还不能问，问就是别的部门没有配合好。”童元任也是背锅背习惯了的，撇撇嘴。
“行，那等到年底，完不成任务，我就把问题推你身上了啊。”
“别啊！虽然说债多了也不愁吧，但我也怕领导骂我啊，你怕什么，你是咱们理事长的亲儿子，他不说你，副的谁敢动你？”
“去你的吧，要不你考虑考虑，现在快去认一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爹，我跟着你享福行不行？”邱霁笑骂道。的确，在基金会，有理事长的力挺，谁也不会对他太过分。
“我倒是愿意认个爸爸的，不过可惜没人缺儿子。”童元任无所谓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