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送老薛去养老院的这天，邱霁请了假，开车过去接她。
老薛今天表现还不错，被夏添扶着坐上车的时候，还冲邱霁笑了笑。
嗯，今天居然没骂人。邱霁心道。
夏添帮着收拾了简单的衣物，放进后备箱，几个人就出发了。
邱霁提前帮着物色了几家养老院，离得都不远，就在西山脚下。具体住哪间，还要让老太太自己定。
“老太太，今天带你去看养老院，去了咱们不着急，好几家可以选呢。”邱霁笑道。
“对，你看中哪家，咱们就住哪家。”夏添也跟着道。
老薛歪着靠在后座上，她的腰还是不太能吃劲，有些费力的转头往家的方向看。“我那屋子你一定给我守好了。”
“放心吧老薛，锁我都买好了，等回来，我就从外面给挂上，保证给你守得好好的，放心啊。”
夏添和邱霁对视了一眼，住养老院的费用单位全出了，是邱霁帮着去沟通的，薛老太太的退休金自己也可以留下当个零花，但是她一旦去世，房子单位是要收回的。
这个倒也不必让老人知道。
邱霁帮着找的养老院都在西山脚下，按照夏添的想法，他们第一站先去了一家公立养老院。
由于提前电话联系过，车子一到，便被顺利的引进了院子。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推来了轮椅，把薛老太太扶到轮椅上。接待的人挺热情，一边介绍自己这里的情况，一边引着几人往里走。
夏添接过轮椅自己推着，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这间养老院并不算大，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四周都是供老人居住的房间。向阳位置的墙边摆着几个轮椅，上面坐着正在晒太阳的人，他们面目各异，但无一例外的都呈现着呆滞的表情，许是见到了陌生人来，竟不约而同的对着几人傻笑起来。
夏添……
邱霁……
夏添轻声问：“您好，您这里不光有老年人吗？”
“哦，他们几个呀？”接待人员习以为常地说：“那几个都是残疾人，智力的，家里人都不管，就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这样啊……”夏添心里有些打鼓，他无法想象薛老太太以后会和这几个残疾人一起在墙角晒太阳的场景，心中便有几分想打退堂鼓的意思，但眼见老薛自己都没吭气，他也不好说什么。
再往里走，便是老人的房间了。接待人员很自然的推开一间屋的门，“几位看一下，老人在我们这里都是住这种两人间，这间朝南向的要比晒不到太阳的北屋贵上一百五十块钱。”
屋子只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间，所以并不大，邱霁往里走了几步，便将屋内的全貌看了个清楚，两张单人病床各自靠着墙，中间是两个小床头柜，床下摆着尿盆，墙角是个衣柜。
没了，就这些东西。
再看床上的老人，一个鼻子插着氧气管，正在呼哧呼哧的喘气，另一个则是安安静静的睡着，身子扁平得仿佛被子下面没有人一般。
老薛此时突然发作，“我不住，快带我离开，我不住这种鬼地方！”声音尖锐得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夏添连忙推着轮椅退了出去，嘴里小声说：“好好好，你别着急，咱们先出去，你别喊啊。”
邱霁也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可能会对老人的精神产生很大的压力。“咱们这都是这种房间吗？有没有单间？或者是和身体健康一点儿的老人住一间？”
接待人员见怪不怪，坦然道：“你们也别被吓到了，其实不管进来的时候如何，没多久都会是这个样子的。我们这种公立养老院的床位一直都很紧张，可能住宿的条件没那么好，但是我们这里很正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正经培训的，而且每隔一周，都会有大医院的医生过来给老人们看病开药，都是走医保的，老人家属对我们一直都很放心的。”
邱霁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他来之前就已经和院长通过电话，对方也不敢故意吓唬自己，但这个实际情况还是太难接受。“我还是要问问老人自己的愿意才行。”
“没问题，您几位商量，商量好了随时过来就行，院长都给我们打过招呼了，随来随住。”接待人员微笑着把邱霁送出门。
车门边，夏添正半蹲在薛老太太的轮椅前低声说着什么。邱霁走近才发现夏添的头发翘起来几缕，半边的脸已经红了，显然是挨了打。感觉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你怎么能打人呢？”
夏添赶忙站起身，挡在老太太和邱霁中间，强笑道：“没事没事，我闪开了，她没打正。”
“不是，又没人强逼着你住，你看不中就直说，我们带你去下一家就是了，为什么要打人？”邱霁一把拽开夏添，直视着老太太道。
“你们就是想合起伙来把我骗过来，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就不管了，我告诉你，作梦！”老薛刚刚有所缓和的情绪又发作起来，手指着邱霁尖叫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们一个个的都一样，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是吧？我告诉你小子，我这辈子还没谁能欺负得了我，你只管试试看！”
“你这老太太怎么分不清好赖人啊？夏添让着你，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你再喊一个我看看！”
夏添连拉带抱地把邱霁往一边带，嘴里还不停地说：“邱哥，哥，你别生气，她就那脾气，作起来谁也不管，我刚躲了，真没让她使上劲。你别生气别生气。”
邱霁被他往一边拽，心里虽然火大，但也知道不能和夏添发火，便收了劲儿，由着他把自己拽到稍远几步的地方，叹了口气。
“我不生气才怪！夏添，怎么能让她这样对你？非亲非故的，你又不欠她的！”说罢抬起手轻碰了碰夏添红肿的半边脸颊。
夏添稍稍躲了一下，侧了侧脸，他顾不上自己，只是急急的解释。“哥，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啊，我真的没事，她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因为自己孤家寡人的，心里怕别人欺负她，就总是摆出一付厉害又不讲理的样子，其实就是外强中干。”
“那也不能由着她作啊？”邱霁缓了缓自己的口气叹道。“当好人也不是你这么当的！”
“我没由着她，她就是刚才看见那些，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她怕被咱们扔在这儿，才和我动了手。我真的躲开了，我就是皮肤有点儿敏感，爱发红……”
“行了，你别解释了。”邱霁打断他的话，“听着心堵。”
“我真没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邱霁无奈。“挨打的反正不是我，我生个什么劲儿的气。”
夏添笑起来，“我不生她的气，你也别气。”
“那一会儿还接着去别的地儿看吗？”邱霁问。“公立的养老院虽然正规，但就是有这种弊端，刚才那场面，我都接受不了，她激动，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不应该打人。我刚都批评过她了，她也是一时冲动，打完我就后悔了。”夏添连忙道。
“你啊……”邱霁叹了口气，他不想把火气撒在夏添的身上，但是又真的很生气他这样被人欺负了还能笑嘻嘻，这么好的脾气倒底是被怎么磨炼出来的？
邱霁不敢想。
“咱们去下一家吧，哥，不好意思，我不能把老薛留在这里。”夏添伸手拉了拉邱霁的袖子，轻声道。“在这里，我怕她……”
“……行。”
夏添见他消了气，两人重新回到车边。许是刚才邱霁的一通发作，把老太太唬住了，等到两人返回时，她竟然破天荒的什么也没说，夏添低声和她说上车去别的地方再看看时，老老实实的上了车，竟难得的配合。
第二家仍然是公立机构，和第一家大同小异，三人从里面告辞出来的时候，脸面都不是太好看。
正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从养老院里追出个人来，招着手喊：“等一下，等一下。”
邱霁停了停，拉开车门下来，问：“您有事？”
“啊，我刚听见你们是想给老人找养老院是吧？要不要去我那边看看。”
来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个白大褂，不过看上去并不像是医生。
“您是？”夏添也下了车，走到一旁问。
“我开了家养老院，就在不远的地方，如果你们还没拿定主意，也可以去我那边看看。”男人手指了一个方向，“五分钟的路。”
邱霁和夏添对视了一眼，这个凭空出现的养老院并没有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但是就目前的现状来看，计划内的养老院可能都大同小异。
“您那是民办的？”
“对，民办的。”男人痛快地承认，“公立养老院人多、床位紧张，护理条件和我们那边也差不多，反正你们不是还没决定呢吗？去我那边看看呗！看不中再去别的地，也不耽误。”
“行吧，那就过去看看。”邱霁看看夏添，后者向他点点头。
“成，这样啊，你手机导航搜向阳养老院，好找，你们先过去，我这儿还有个老人没忙活完，忙完就过去，我打电话让人接待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