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河边
中州，护城河边。
治安员拉起警戒线，围在河边，在中间，躺着一具已经被水泡的发白的女尸，被放在白色的塑料薄薄膜上。
有的人半蹲在地上给尸体拍照，有的人站在旁边用笔在手上的笔记上做着笔记。
两三辆警车停在旁边。
又陆续下来几个治安员。
这地方偏僻，旁边是中州市的健身步道，晚上的人很少，白天也很少有人来。
不少人围在警戒线的旁边，拿着手机看热闹，两个治安员在旁边驱赶。
“听说是昨天失踪的女大学生在河里找到了”
“治安员的效率可以啊，一天的时间就发现了，可是找到是找到了，家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不是治安员找到的，听说是昨天一个钓鱼佬晚上在这里打窝捞上来的，一大早就报了案”
“正在通知家属了，你说家属要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该怎么受得了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这是中州市遇害的第几起了？第七起？还是第八起”
“何止，这一起和被隐瞒起来的几起，已经有十四起了”
“你怎么知道？”
“我隔壁的邻居也是受害者，他们有一个家属互相安慰群，群里面至少有十四个家属”
“这个女孩跟其他的几个不一样，你刚才看到了吗？肚子是空的”
“看到了，这些人真是不得好死，该下地狱！”
围在周边的人群议论纷纷，最近中州的几起案件，闹得人心惶惶，晚上都冷清了许多，一向喜爱夜生活的中州人，最近晚上都不太敢出门。
中州大学，图书馆。
中州大学的图书馆，号称夏国第一图书馆，图书馆内的图书架高达数十米，弯曲的造型，书的种类齐全。
金木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穿着一双黑色的工装裤，脚下是白色的帆布跑步鞋，上身同样是黑色的冲锋衣，鼻梁高挺，脸型消瘦，双目有神，戴着金丝圆框眼镜，修剪的的整齐的长刘海棕色，给人一种干净精神的感觉。
这个时候，他正手捧着一本古本易经，右手拿着一块吃到一半的面包，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咬一口面包。
两个治安员踏着有节奏的步伐走到金木的面前。
一个留着干练的平头，脸型四四方方，眼神锐利，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面容青涩。
“你好，我是经验丰富的王警官，在我身后这位，是经验不丰富的实习警员小李”
两位治安员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出示了证件。
金木抬头看到王警官的照片，王警官虽然本人英姿飒爽，但是证件照拍的像是个麻瓜。
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在他的镜片上面反光。
周围安静读数的目光投了过来。
无论什么人，被治安员找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金木立刻站了起来：“王警官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警官如鹰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金木：“是这样，你跟今早发现的尸体有些关系，请你去现场一趟，然后回去问话”
金木皱了皱眉。
他从入学开始，就基本没有出过校门。
现在眼前的人竟然说他跟一桩命案有关系，这任谁也接受不了。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合上了书本。
“好，我跟你们去”
还好了书，金木跟着治安员上了一一辆警车的后排，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警官和小李坐在正驾和副驾。
经验丰富的王警官道：“可能他们只是朋友，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
经验不丰富的小李道：“是吗王警官，你怎么知道？？”
目前，这个名叫金木的人，可以说是这十四起人命案的唯一线索，可是王警官却说，他并不是有效线索。
“等你像我一样经验丰富就懂了，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正直的人，普通人看到治安员，就算是没有犯事，也会忍不住想自己有没有浏览过网站啥的，可是他眼神清澈坦荡，一看就是正直的人，心性也不错”
小李忍不住朝着很厚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长得也不在他之下。
车子停在了护城河边。
王警官和小李带着金木走到尸体的旁边。
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金木的瞳孔微微颤动，心中难以避免的涌出一阵难以描述的难过。
看到金木复杂的表情，王警官问道：“死者你认识吗？”
金木点了点头。
“认识”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朋友，或者说曾经是朋友”
身边的治安员递给王警官一个证物袋，王警官接过来放到金木的眼前，在金木的视线中，他看到湿漉漉的档案袋中，有一张浸湿发皱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自己。
是对方四年前问他要的。
死者叫小雅，算起来，他们是四年的同学，高中三年的同桌。
高一的时候，小雅有很严重的自闭症，而那时候金木是个社牛，他很爱逗这个内向的女孩，渐渐的，小雅变得开朗，也开始积极交朋友。
高二的时候，小雅和金木表白。
但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勉强，金木拒绝了她，
后来小雅一直都不掩饰对金木的爱意，在这个深情被当成舔狗的年代，她因此被很多朋友嘲笑。
一周之前，在小雅又一次表白被拒绝之后。
小雅哭着说：“书上都是骗人的，坚持并不会有结果，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考上中州大学，我每天穿衣服都是你喜欢的颜色款式”
金木安慰着她说，没有人有资格困住别人的青春几年，我也没有，小雅，做你自己吧。
第二天，小雅发简讯告诉他，她已经释怀了，不过他们并不能再做朋友了，然后删除了金木的好友。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画面。
在治安署问完话之后，王警官又和他说了一些案件事件，在没有问题之后，就放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金木感觉到一阵胸闷。
为什么啊！她明明已经决定为自己生活了。
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面，金木完全看着这个小心翼翼喜欢讨好别人又自闭的女孩一点一点的变得开朗，变得热爱生活。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别人不开心，就算是自己受委屈，也只是把那些委屈像是石头沉进水中一样消失不见。
是意外吗？如果是意外，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那个经常给他零食，帮他写作业，听他说无聊笑话，发牢骚的正值青春，互相鼓励打气的女孩
现在变成了一副躺在地上浮肿的尸体，比冰还要冷。
金木猛然发觉，他对于小雅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们太熟悉了，这种感情早就在三年之中的相处，演变成了类似亲情的存在。
他很确信可以为小雅做任何事，可是却完全无法想象两个人牵手的画面。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金木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王警官和小李忙完了事情回到了警车旁边，却发现那个年轻人还没有走。
他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径直的朝着这边走来。
对着他们二人弯了下腰，真挚的道：“请一定要破案”
王警官眼神凝重，谁的朋友发生了这种事情都不好受。
“我们会尽力”
“可以给我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我有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王警官点了点头，给了小李一个眼神，小李心领神会，拿出手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望着金木离开的背影，王警官从上身的口袋之中掏出了一盒香烟，语重心长的对小李说道。
“小李，既然你是跟我，有些道理我不得不对你讲，对于我们来说，一份尸体是工作，或者只是一具尸体，但是对于受害人身边的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世界的崩塌，所以我们一定要拼了命的办案”
“嗯”
小李具有使命感的点了点头。
“晚点下班吧，将这个案件整理完毕传到上面”
“好！！”
小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说道。
鏖战到夜晚三点。
治安署的办公桌上，一老一少二人仍然对着电脑屏幕。
或者说只有小李在对着电脑屏幕。
王警官一直在旁边抽烟顺便监工。
电脑，他不懂啊。
小李旁边放着一杯到底的苦咖啡，是女朋友网上买的，小李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
终于做完了。
“好！”
王警官用力的拍在小李的肩膀上，差点把小李拍的吐血。
“在我们俩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终于提前了两天整理完了”
小李脸上尴尬的笑了笑。
俩人努力？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吗？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
“走，我请你去洗澡！”
出了治安署，本来想回去睡觉的小李被王警官拉着去了洗浴中心，正规的那种。
泡在洗澡池里，加班带来的疲劳仿佛一扫而空。
“小李，今天辛苦你了”
王警官双手搭在洗澡的边缘，头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毛巾，享受的说道。
小李拘束的缩在旁边，泡了一会才四肢伸展开，像是王警官一样葛优躺。
“虽然辛苦，可是还是很有干劲”
“嗯，不错，小李，你是我带的最有觉悟的年轻人”
小李瞄了一眼王警官，发现他身上有很多伤疤。
“王警官，你身上”
“疤痕是吧！问得好！我告诉你！每一个都是一个惊险刺激的故事！！”
王警官一把拿下毛巾，仿佛一直在等他问这个问题，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是年轻时候遇到抢劫犯，对方一刀就插在我的腰上，要是偏上一寸，我这条命就没了
胸口的墙上，是那一年碰到一辆古怪的面包车，结果对方居然卖那种东西，我也没想到他们有枪，我中了两枪！这是最凶险的一次
这是拦一辆肇势逃逸的车，被拖了几米！
这条最长的！看清楚了！！”
王警官比着肚子上手掌长的刀疤。
“是阑尾炎犯了割了个阑尾”
小李此时对这个抽烟喝酒臭毛病一大堆的上司，眼中满是崇拜。
“王警官！你立了这么多功劳！怎么还是一个小小的警官啊？”
这句话让本来慷慨激昂的王警官顿时泄了气。
小伙子太会聊天了。
为什么？没有背景，上面没人。
所有的功劳，都可以用一句为人激进怼回去。
王警官重新躺回原来的葛优躺。
“小李，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结果，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些疤痕就是我最好的徽章，我脚踏实地的做实事，我不愧于任何人”
小李肃然起敬。
“我以后一定会变成和王警官一样的人，好事也要，功劳也要！”
“呵！臭小子”
王警官笑了笑。
“以后别忘了提携提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