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见你心软
“你一开始为什么说要等到明日再破阵？”姜玖吃东西倒是快，扫完一碗粥后问方青明。
“为了保下那些百姓的残魂。”方青明答。
月光被窗格切成碎块撒入大堂，还在两人桌前落了几块，透白的光中偶然瞥得见飞舞的尘埃，让人觉出几分安宁来。
在此之前的故事没那么难猜。
镇子出现异动，致使百姓惶惶不安，灵隐山自然不会略过眼皮子底下的事，但又思虑百年前那些隐晦的过往，左右无人敢差使。
而方青明恰巧在此时出现，接了这码事来到镇子，发觉是前尘勾连造就困局。待到夜里入幻境本可以即刻破局，却为了不伤及残魂犹豫至今。
算算日子，明日应当是阴魂力量最弱的时候，方青明不会渡魂，本身的灵力更是会与姜玖的灵魄碎片产生冲突，想多方兼顾确是只能待到明日一试。
姜玖嗤笑，却因语气懒怠冲淡了其中锋锐：“少见你心软。”
“之后有什么打算？”方青明问。
姜玖不答，只是挪起视线看向方青明，正对上人看过来的目光。
两百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似乎没留下什么迹象，却又切实向前挪动着。
“去天山，找巫族神女。”
正式启程是在次日清晨，姜玖带着安远离开客栈时，还听得几位百姓讨论着妖魔已除的事。
两人走回来镇子时那个路口，方青明已经等在那里。
遥遥看见那抹身影，安远的困劲都被吓飞出去。昨晚他被收到剑后就陷入沉睡，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可还记得早先这两位爷掐起来的事。
“尊主，你们要是打起来，能不带我吗……”越说到后面安远声音越小，就差跟我蚊子比着嗡嗡。
姜玖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被人下了血咒，要不然怎么招来的这么一群活宝。
“当然不带你，”姜玖刻意顿了会，给足安远庆幸的时间，然后接着：“我会先拿你祭我的剑，然后再跟他打。”
安远：“……”
出够了气，姜玖抬手开个缩地成寸，把安远丢进去：“你回幽川看着，有异动给我报信。”
安远连声“是”都没机会答，就被扔回了老家。
解决完没用的行李，姜玖抬步走到方青明旁边。
“缩地成寸进不了天山，你带空舟了吗？”姜玖问。
按他一开始打算，是先到天山附近，然后再徒步登山。现在有个直达的法子送上门，自是不准备再费劲。
方青明点头，从腰间的收纳袋中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舟，双手掐诀将其变化成正常大小，悬浮在地面之上。
二人上了舟，由灵力驱动的空舟就自行向高空飞去，惹来百姓的一众惊叹。
空舟行进速度快，从灵隐山到天山不过一日的路程，虽不比缩地成寸，但胜在省心。
姜玖：“神女找过你吗？”
方青明：“恩。她告诉我冥界或将再起异动，让我前往天山寻她。”
“那群杂虫又不安分了。这几日幽川守着的阵眼就有东西一直往外爬。”姜玖说的时候，眸中闪过几分凶厉。
这也无怪姜玖。
混沌年月因冥界而起，没有什么比厮杀混战更让人刻骨铭心。
“若是如此，怕是要去其他几处阵眼审查一番。”方青明从旁侧拢来一抹云团，几下捏成了个小猫的模样，放到姜玖身上：“先别想了，好好休息，到地方我叫你。”
小猫落地就有了生机，好奇的在姜玖身上打转。
姜玖让小猫跳到他手上，散了思绪，微微笑着：“恩。”
等到空舟下落，已是傍晚时分。
白皑的山峰连绵万里，偶尔还见得到裂谷和冰川。
空舟停落在一处较为平坦的雪原，旁侧见得一块巨大的石碑，其上写着两个模糊到难以辨认的文字：故土。
姜玖翻身下舟，寒风鼓动起他的衣袍，他微微抬手挡在眉前，看向这千年未改的故颜。
“我去叩山门。”方青明说罢，人已行至石碑前，两指并拢微弯，用神识包裹着在碑上轻敲两下：“灵隐山方青明，幽川姜玖，前来拜会。”
金色的魂识飞离方青明的指尖，在石碑周遭环绕起来。
石碑微微颤动，风雪霎时止息。
一道悠远空灵的声音无源自起：“巫族恭迎青莲仙君，幽川魔尊。”
声音落，石碑从中一分为二，缓缓挪开条通道，露出其后真正的居所。
在二人进入后，石碑再次合并，风雪流动间不显任何异常。
穿过狭窄的通道，视野再度开阔，仍旧是连绵的山脉，却是绿草满盈，山花遍野。
“仙君，魔尊。”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女在入口相迎，此人便是巫山神女，雪伊。
姜玖和方青明与之问候后，被人带着往高处走去。
“请二位来此，是因有件事一直让我放心不下。”雪伊在前面带路，声音带上了踌躇：“混沌年月期间，有二位在内的五位大能用自己的魂魄在各地落下封印，最终一战中，所有参战大能更是一齐用魂魄落下大封，彻底将冥界与人间分割开来。”
“战后，我将所有大能的主魂和金身收拢起来养在此地，像二位这样还能恢复的，我便送回本源地好生安养，彻底陨殁的便将魂灯挂在这棵古木上，金身放置在山后。”
随着逐步走近，古木的全貌也展现出来。
那是一个无比繁茂的古木，粗壮的树干上还有稍许藤蔓缠绕，在枝干之上，垂挂着一些灯盏，里面漂浮着一些光球，那便是雪伊所说的主魂。
雪伊：“按常理来说，以魂魄作为阵眼的封印大阵，主魂不死，封印不破。古木没有遭到破坏，所有的魂灯都明亮如常，可各处的封印还是出现了松动。”
“你是担心那些魂魄受到了侵蚀。”姜玖直接挑明道。
雪伊以沉默相对，肯定了这个艰涩的结论。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雪伊站在古木前，瘦弱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微小：“魂魄碎片受到侵蚀，要么幻化成鬼物，要么被鬼物吞噬，无论哪种都不会是我们期盼的结果。”
两百年前，用魂魄做阵眼属实是走投无路之举。
当时天界已飞升的大能都下至凡间，虽因天道法则桎梏无法使出全力，却也同人间的仙客并肩为战。十年征战下来，除去被策反的，战前陨殁的，还能与冥界做抵抗的大能不过寥寥几十人。
眼见人间就要变成炼狱，只能剑走偏锋动用灵魄。
那是一次冒险的尝试。
没有人知道灵魄镇压能否有效，可也只有这个方法还能一试。
方青明和姜玖是最先站出来的两个，而后又有三人跟随。
三年间，五人在人间共落地三十封，其中五处大封，二十五处小封。最终一战为了钉死鹤鸣，众人又携手落下最终大封，这便是第六处大封。
这三十一处封印守着人间两百年的安宁。
如今封印再次出现松动，不论事出何因，都会是一场无可抵抗的灾难。
“除我二人外，恢复的共有几人？”沉默听完的方青明问。
雪伊：“仅有五人。不过好消息是，其中两位是当年与你们一同落封的人，分别是妖族白江顺和永州柳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