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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面娃娃(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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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茗烟的尸体被一列劲衣使轻轻抬起,送去了西沁园偏院。

    三夫人一路哭着嚷着欲扑前而去,但被乌崽紧紧扯住了袖子。在即将破晓的朝暾之下,曙色匀洒在血红的湖面上,纷飞雪絮之中,两人彼此扶携着,跟着劲衣使队列缓行而去,背影落寞而又茕茕。

    陆明笙亦是跟随了上去,看着被抬起的那一具粉碎的尸骨,她心中一阵钝痛,尸体被衣袍遮了住,她虽未看清脸,但能想象的出那一张端丽秀雅的面容,十几年前,她便是与陆茗烟打过几次交道,小姑娘谦逊好学,每回作诗习画之时,都会对着她甜甜一笑,澄澈如鉴的眸中,常常含着微光,现在,陆明笙再也看到这样一张纯真的笑靥了。

    三夫人悲痛难当,她行路颤颤巍巍,脚下不知绊到了石子还是别物,她狼狈地跌了一跤,袖袂之中滑落出了一个鬼面娃娃。

    此娃娃是她昨日傍晚刚刚扎好的,白面红衣,娃娃的小脸上,点染着一颗朱砂色的泪痣,红豆眼弯弯翘起,嘴如下弦月般,轻盈地勾起,笑得煞是童真俏皮。

    乌崽和陆明笙欲去搀扶三夫人,但三夫人自顾自儿地爬了起来,一面抱着娃娃,一面趋步追着抬尸队伍,口中悲咽之声益烈,三夫人想要亲手把娃娃送给陆茗烟,但她追上不上了,双腿腿疾发了作,膝盖骨处酸胀难耐,她不得不慢行下来,但仍旧没有放弃追逐。

    陆明笙看着这只鬼面娃娃,又看了前方的尸体一眼,忽然之间幡然醒悟,她登时红了眼眶,府内一直在传鬼面娃娃不吉利,殊不知,这只娃娃便是真正的陆茗烟啊,三夫人虽然神识不清,但一直在用扎娃娃的方式,来惦念自己的女儿。

    三夫人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但对于扎娃娃这一桩事体一直都挺执着。

    听丫鬟青玉说,三夫人一直勤勤恳恳扎娃娃十六年,娃娃已经成为了三夫人积淀情感的容器,之所以会被视作邪门,不外乎是各院主子心虚罢了,他们见到这个娃娃,定是回忆到了当年被吊在湖心亭顶楼处的小女孩。

    在狂啸的雪夜里,在天寒地冻的亭顶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在承受酷刑般的痛苦,他们虽身为族亲,却是冷眼旁观,为了所谓光宗耀祖,为了所谓气运与仕途,他们可以草菅人命。

    却在此刻,被两位劲衣使押在雪地上的陆茗然,忽地桀桀而笑,他见着眼前的场景,面色尽是讥诮与冷嘲,眼神冷蔑地睨向了那一具尸体,再去逐次睨向乌崽、三夫人,他眸心倒映着鸦青色的雪光,雪光溶溶,朦胧了他的视线。

    陆茗然陡地看向景桃:“景仵作,你不是说那个人夜袭了你,用绳索勒紧你的脖子,差点你就死了,如果这个人不死,你就没命了破案不是吗,哈哈哈——”

    他语气疯魔又狂傲,景桃看着他这副张扬跋扈的嘴脸,微微凝眉,又听身侧顾淮晏吩咐道:“将此人带走。”

    押在陆茗然左右两侧的劲衣使领命,加重了押送的力道,陆茗烟勃然变色,怒不可遏地诘问道:“我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妃,你们凭什么押着我!放开!”他挣扎了片刻,仍是无济于事,两位劲衣使加诸在他身上的力道,如厚重的铁链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茗然咬着嘴唇,沉声喝道:“我将那个人关在地下室里,那个人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我根本就没有害人,现在这个人跳崖自尽,死了,这与我何干?!你们不能定我有罪,我是无罪之人,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人!而那个人,却是害了三条人命,还差点害死了仵作,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是抓我!”

    事到临头了,陆茗然还认为自己是未来的皇子妃,刘喻每每听到此话,便是尴尬地要捏把汗,九殿下根本就不好男色啊,更何况,听闻陆茗然这些以下犯上的话语、还有斑斑劣迹,也不知九殿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刘喻对陆茗烟道:“三少爷,你去祖庙偷窃初捻绳,迫害三夫人未遂,还招惹凶犯前来,如此这般行止,你便是罪不容恕。在十多年前,你将你的姐姐幽禁在了地下密室之中,这亦是罪咎!”

    一霎地,陆茗然似是听到一桩可笑的趣闻,仰天长笑起来,他猝然抬腕,指着后端坐在轮椅处的陆明晨,厉声喝道:

    “照你说来,陆明晨呢?他没有罪吗!祖父死了,祖母死了,陆明昀也死了,这些都是当初把陆茗烟幽禁在地底下的人,他们死得理所应当不是吗,他们都是有罪的,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说着,陆茗然指了指自己,猩红的眸中悄然含泪,“至于我自己,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是都这些人逼迫的,我原本不会沦落至这般境地,我也不想害人,我本与那个人无冤无仇,我也没有害她之心,都是,都是因为这个府邸的所有人,都是他们把我害成了这样!”

    陆茗然红着眸眶,恶狠狠地指着远处三夫人的背影:“我现在最恨的人,就是那个女人,无法疼爱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如此喜欢姐姐的话,为何当初要生下我!为何没经我的允许就生我出来!

    “把我生出来了,就将我吊起来,还要幽禁地底下,我犯了什么罪,我做错了什么,陆尧对我实施这般暴行时,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她只知道一个人发疯!她身为人母,却是疯疯癫癫,你们现在觉得她无罪,无罪的她却是生下了满是罪恶的我,你们要把我抓起来了,你们不觉得,你们的逻辑简直荒诞又可笑吗?!”

    泪意模糊了陆茗然苍白的面容,十多年以来的伪装,在此一刻轰然塌陷,他露出了压抑而又沉郁的本性,泪盈于睫,悲声道:

    “我是陆茗然又如何,是陆茗烟又如何?这些其实都不太重要了,他们只关心婚事,因为一旦结亲,便可以光大门楣……他们原本可以拒亲,原本可以让我和姐姐都留下来的……但是,就是陆尧这个迷信又势力的人,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自己的颜面,他把自己从谶书上所看到的东西,都实践在了我身上!”

    “十多年了,迄今为止,我都永远忘不了四肢缠绳、身体悬吊在亭顶的疼楚,那时的雪下得真的很大,天空真的是黑透了,我悉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大红羽衣,打底的亵衣亵裤都被脱掉了,我又疼又冷又饿,连哭得力气都没有。

    “我原以为我会死掉,但看着栈桥上那些作壁上观的那些人,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要记清他们的脸,他们想让我疼死,我偏偏不愿遂他们的意!我还看到了姐姐,她裹在温暖的毛毯里,被母亲亲手护着,而我呢,我也是她的儿子,但为何,我与姐姐的待遇居然有霄壤之别……”

    陆茗然情绪如决堤的洪涝了般,汹涌而凄楚,遮罩在锦裙之下的双肩颤瑟得十分厉害,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远处那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失心疯了般,笑了笑:

    “我和陆茗烟是双生龙凤,到底是凭什么,她可以攀就高枝,以此走上荣华富贵的道路?而我,却要如老鼠一般,永生永世被关押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之中?!这不公平!这根本就不公平!

    “那一年,当她阴差阳错走入密室里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身上的绫罗绸缎,看到她那一身被侍养尊贵的气度,还有她那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以及脸上那一颗泪痣,我心中又是妒恨又是艳羡,我特别不甘心!……”

    话至此处,陆茗烟身子陡然不颤乎了,眼神迷蒙又飘摇,眼前似乎浮现起了那些亘久古早的记忆,冰寒的视线之中,充溢着酸楚和愤懑,他咬紧了嘴唇,因力度过狠,唇瓣咬紧被他咬出了一道裂口,血丝淌流至下颔。

    陆茗然阴冷地牵起唇角,勾出了一道诡谲的弧度:“是他们把我逼成这个样子,我前半生就这样毁了,我想要得到那种安逸富贵的生活,所以,我与陆茗烟对调了身份,她享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荣华富贵,根本想象不到一直有人在替她承受屈辱与痛苦!

    “所以,她是该进去了,我要把我所承受的屈辱、痛楚、伤痛,让她逐一承受一回!我要让她真真切切的知道,她所享用的这种荣华富贵,是用一个叫做『陆茗然』的弟弟的命换来的!”

    陆茗然垂下脑袋,颊面上不住地淌泪,“当我回到了地面上时,我才知道,有人伺候你、有人对你嘘寒问暖的感觉,真是过于美好了。原来,这个世上不只有黑暗这种颜色,还有日光的金色,桂花的橘黄,湖水的透蓝,琉璃瓦的深棕,色彩森罗万象,真的,真的太过于美好,冬夜有暖炉,夏夜有冰桶,上元节我还能去放花灯,寒食节食冷粥,新岁收到压岁钱……”

    隐隐约约间,陆茗然似是陷入了某种旧梦之中,那里不再有寒冷和压迫,只有热闹而温暖的日子。

    下一瞬,他又惨厉地笑了笑:“所以,我回不去了,让我再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密室里,我做不到,就这样吧,让姐姐作为『陆茗然』永远待在地底下好了。”

    说至此处,他眸露一丝冷峭,“我上来生活以后,他们居然也认不出我是假冒的,真是讽刺,看来姐姐真是和我一样可悲呢,不论是陆茗烟,还是陆茗然,其实本质都一样,都是陆尧攀富结贵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他们选择让陆茗烟留下来罢了。”

    话落,他倏地看向身后悉身僵冷的陆明晨,露出了一抹蔑冷的笑:“四叔那一夜轻薄了我,发现我是男扮女装以后,我胡乱跟他说了一通说辞,说当年被关押的人其实是『女扮男装的陆茗然』,而我是『男扮女装的陆茗烟』,这等胡诌的话,他居然也就轻信了呢,还帮我瞒了这么久,我其实还蛮感激的,幸亏他的脑袋只是个摆设,否则,我还真瞒不了多久。”

    被陆茗然这么讥讽着,陆明晨腮颊一片烫热,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垂首漠然不欲,不知是心虚理屈还是词穷语塞。

    陆茗然说完陆明晨,就又提起了三夫人:“说起来真是可悲呢,就连母亲,她也认不出我和姐姐之间区别,她当年怎么就疯了呢,是因为忍受不了我被下了魇镇术这一事吗?

    “如果是这般疯的,明明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般,那为何之前态度不坚决些,不留下我和姐姐呢,疯了之后,还扎娃娃,你们以为她做娃娃是在惦念被关押的地面下的我或是陆茗烟吗?不,你们错了,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的赎罪罢了……”

    陆茗烟说着说着,视线又模糊了,近处一直保持静默的景桃,心神一动,她看向远处的三夫人,忽然之间,盘亘在心头已久的困惑,此刻才疏通得解。

    疯傻的三夫人,在当年亲眼见到了陆茗然割掉自己的泪痣,她没有立即明白陆茗然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她的心中,仍是存有另一个有泪痣的儿子形象。这也是三夫人为何会对乌崽亲切的原因,乌崽眼尾处也有颗泪痣,她将乌崽视作了陆茗然的一个替身,对其倾注了颇多关爱。

    陆茗然不知道的是,三夫人所做的娃娃,其实一直都以陆茗然的形象扎就,而不是他所以为的『女扮男装的陆茗烟』。

    然而,三夫人的赎罪和歉疚来得实在是太迟,太迟了,魇镇术所布下的咒怨,潜伏在府上近十七年,它咒死了使用它的人,咒死了那一堆冷漠的族亲,让偌大的尚书府庶几要家破人亡,无一人得以幸免于难。

    这一切,早在十七年就注定了,当陆尧施展魇镇术,将年岁幼小的陆茗然吊至亭顶处时,便是酿成悲剧的一个引子。

    陆茗然提及了当年旧事,桀桀冷笑了一番,而走在远处的乌崽蓦地停住了步履,转过身来,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少年森冷的眸中尽是峻肃的寒意。

    陆茗然既及跟他对上了视线,随即挑衅般地笑了笑,他指着乌崽道:“说起来,你们可别光顾着抓我,乌崽也是帮凶,在七八年前,雪梨坠井的那一次,他便是知道了陆茗烟的存在,但他没有吭声。

    “他瞒着你们所有人,与陆茗烟暗通款曲,陆茗烟杀了人,他就包庇凶犯,帮忙清理掉现场的蛛丝马迹,给官府难做,你们为何不抓他?”

    陆茗然的话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是乌崽能够听到的声量,并且,他还刻意将最后一截话说得既刻薄又苛刻,每一字皆是满含隐晦的恶意,眼神蔑视着乌崽,言辞挑衅。

    乌崽蓦地顿住步履,返身朝着陆茗然大步走来,至始至终,他眉眸尽是显漠冷之色,但此时此刻,他眼神之中浮现了一种浓烈的弑气,他袖袂之中滑出了一柄匕首,雪光点点,刀身泛散着森冷的寒光。

    景桃见状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刚要阻止他,乌崽已经提刀朝着陆茗然扎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寂伯和文才俩人眼疾手快地架住了乌崽的两条胳膊,将他往后一拎,寂伯三下五除二卸下了少年手中的匕首,文才毫不客气地拍了少年脑袋一下:“小子,别犯傻事!”

    陆茗然安然无恙,扫视着乌崽猩红的眼,他抬起下巴“啧”了一声,但同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心中又是嫉恨起陆茗烟来,她到哪儿都有人宠着她,在地面上时,她是尚书府上下伺候的大小姐,众星捧月,在地底下时,她又有乌崽这个少年的照拂。

    而他呢?他是个男扮女装的怪物,他真的一无所有。

    却在此刻,他听到景桃道:“其实,三夫人当年见到陆尚书对你下咒之时,便得了病。她是永远不会忘记你,不然她是不会刻意扎娃娃来惦念一个人。当年,在你被救回来以后,三夫人或许就将你认出来了,但她没有揭穿,手心手背都是肉肉,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身为母亲,她的爱定是没有轻重之分。

    “在她眼中,你和陆茗烟的地位都是一致的,她同样都会施予关爱,只是你过于偏激,你一直陷入你自己的视野里,你的世界里只有怨怼与嫉恨,不曾跳脱出来纵观全局。你一直说三夫人有负于你,那么,我现在倒想问问你了,你身为儿子,你对三夫人究竟持有多少真心?你可真正关心过她?”

    话落,便把陆茗然硬生生地问住了,他大脑空茫茫一片,十几年来,未曾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大脑如榫卯失灵了般的器械一般,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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