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用心
赫连雪茗一愣,随即瞬间如同五雷轰顶。
雪明小国甚少能与南域国交往,这些事情他从来不知,他怎会知道泱泱南域,竟然只有一位公主!
这回他是真的跪下了,便是雪明国真的国破,他也不敢肖想圣凰大公主啊!
那日刘国公子的事情历历在目,而他又会是何下场?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这回雪明国真的完了!
“公主殿下恕罪,在下并不知情!私下以为南域王室枝繁叶茂,若能得一位姿容家室与众公主不得比肩的公主,便是只及太女殿下万一就已是如蒙天恩,即便是不成,雪茗也绝不敢肖想太女殿下!”
“是在下莽撞!求公主殿下宽恕!”
难怪今日在公主府外,他求亲之时,整个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可公主却没有治他大不敬之罪,当场将拖下去砍杀了这又是何故?
太过恐惧让他脑子都乱了。
纳兰玉儿走到跪伏在地的赫连雪茗面前,看他这般惊惧,叹了口气。一手掀衣摆,半蹲在雪茗面前,一手执起地上那仿佛竹骨做成的手。
“原来雪茗世子是想求娶孤的‘王妹’,却不知雪茗你披了孤的狐裘,穿了孤的衣服,孤的哪个‘王妹’还敢要你。”
被纳兰玉儿拉起的雪茗愣怔过之后,直接惊的坐在了地上,看的纳兰玉儿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心下又觉得甚是有趣,故而也笑了出来。
这,太女殿下言下何意?
难道……难道!
“公主殿下,我……您是……”
他一个小国世子,如何能配得上高贵的神女?
况且世人皆知圣凰大公主和天极的战神二皇子百里予渊有婚约,如今及笄之礼未提及婚约,就是因为便是因为公主殿下如今地位崇高,二皇子殿下即便在有威名也是匹配不得的。
天之骄子如此,更遑论他!
纳兰玉儿看着惊慌道不知所措的赫连雪,也善良些的止住了轻笑:“孤既可问鼎天下,又何必屈尊母仪?”
指尖温软,瞬间让赫连雪茗脸颊通红,等等!
殿下言下之意是?南域要自立么?
“殿下……”
“今后,孤王会问鼎天下,会富有山海百川,会有自己的后宫三千雅君。赫连雪茗,四君六御孤许你雪君,你可愿意?”
赫连雪茗震惊的看着眼前眉目皆似山河日月的公主殿下,她是天下人顶礼膜拜的神女,是胸怀经纬的武始文圣,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倾慕?
他也曾想过,要像圣凰大公主一样治理雪明国,但人神终究不同。
“殿下,我……”
“今日你便住在这修君阁里,明早孤再来看你,届时再给孤答复不迟。”
“你若愿意,你便是孤的第一位君子。明日孤会亲自带着你回雪明国,为你打下南疆三十六部,南疆为聘。”
纳兰玉儿在赫连雪茗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便起身走出了修君阁,过了半晌赫连雪茗才回国神,那清软的触感仿佛是烫在了他的心上。
第二日,南域诏令北疆三十六部叛乱言语张狂,冒犯圣凰大公主,雪明国世子激愤出兵身受重伤,南域王赏其君子之风特接回南域皇宫疗养,圣凰大公主亲自领兵攻打南疆。
不过三日北疆三十六部尽皆臣服,永世退入山林再不入中原半步。
雪茗与那个人很像,却又不似那人那般固执。
至此之后赫连雪茗便一直住在修君阁,雪茗很好,她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崇拜仰慕,在那之后的日子里雪茗常常陪在她身侧,为她红袖添香。
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他极擅机巧,便教给了他一些机括物理,却没想到他竟然青出于蓝,在南域水军战船的改进上,更是立了大功。
他渐渐的不再对自己如一开始那般畏惧敬远,日渐情根深种,那是这个时代的男子独有的深情缱绻。
纵然她受世人尊崇备至,雪茗私下对待她依旧是如寻常夫妻一般,无微不至的细致照料,面对只初见一眼便想拥有的人,不意动是不可能的。
那样的皎皎君子,每每和自己独处,面对自己对他的亲昵总是会脸红无错,甚至还会羞恼的抱怨,自己是否是与出身军旅的南宫玥相处多了,学得这般不庄重。
而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夜,他出现在了她的房里,他第一次吻她。
那样的温柔克制,生怕唐突了她一般,那样恪守君子之礼的人,竟说出将他当成生辰贺礼送予自己的话,怎能不让她怜爱。
他珍爱自己,他会不安。
她说过他会是她第一位君子,这个承诺,她没忘。
所以那一夜,他成了她名副其实的长君。
雪茗的温柔多情让她食髓知味,在修君阁足足住了一月。
之后十三年的陪伴,即便是雪茗已经不再年少,依旧因为她的宠爱和精细的保养,看上去几乎一如当年。
即便是越苏入府,也分毫没有影响自己对他的宠爱。
而自己更是在天烬立国后力排众议封他为工部尚书,雪茗当得起这个尚书,她便将他应得的给他,也让世人都看清楚,太女殿下如何爱重她的长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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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纳兰玉儿睁开翎眸,慕容疏清俊的面容悬在上方。
车驾已经到了太女府。
回到南都已有十日了,她一直住在东宫理事,光朝会便开了三回,甚是疲乏,却不想竟能在车驾上睡着了,还梦到了这些个往事。
大概是因为要回府里了,近乡情怯吧。
“看来这安神香效力极好,殿下可舒服了些?”纳兰玉儿枕着慕容疏的大腿,慕容疏贴心的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嗯。”
刚刚下车驾,纳兰玉儿便看见了赫连雪茗身边的侍从,竹青被众多侍卫拦在了不远处。
以往太女殿下宠爱雪君,青竹想要靠近御前自然无人敢拦。
但如今雪君已在修君阁禁足两年有余,就连工部的事情都已经撒手不管了,虽然无人敢为难,但却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重重侍卫在前,青竹根本无法上前,纳兰玉儿也无意听他说什么,她累得很,一些事情还是想稍放放。
青竹急的几乎都要哭出了,太女府规矩森严,殿下若是去了前殿或是寝殿,他更是连见都见不到了!
“你若是再上前,我等只能将你拖下去了!”
侍卫们都认得他,都是在主子跟前服侍的,平时也算是相互有几分交情,但太女殿下驾前无诏擅闯是大罪,这边的动静想必殿下已经看见,没有旨意他们也只能拦着。
“我……我……殿下……太女殿下……求殿下救救我家雪君……殿……唔……”侍卫没想到他竟敢在太女面前喧哗,立即捂住他的嘴便要令人将他拖下。
纳兰玉儿闻言眉头紧皱,她不过是将雪茗禁足,一应份例从未断过。
太女长君如此尊荣,甚至雪茗还有自己的私兵亲卫,即便是被厌弃,也断没有谁敢为难的道理,何来救命一说?
“带上来。”
青竹刚刚被放到近前便疯了一般的磕头,不过两下便磕出了血来:“殿下!殿下您去看看我家君子吧!殿下求您了,君子他快不行了!”
纳兰玉儿闻言的瞬间,心头仿佛被人紧紧攥住,雪茗怎么了?
不做他想,纳兰玉儿不发一言举步进府,直奔修君阁而去,在她身后的侍从急急跟上,纳兰玉儿清楚,雪茗绝不是为了邀宠故作病痛之人。
慕容疏跟在纳兰玉儿身后,看纳兰玉儿加快的脚步,古水无波的眼眸中波澜骤起。
赫连雪茗,你何德何能?
当纳兰玉儿走进室内,她几乎不敢认躺在床塌上的人是谁。
那个散着枯槁的头发,面色青白,苍白的嘴瓣皲裂,几乎没有生息的人真的是她的雪茗吗?
太女殿下爱重长君子,修君阁基本上等同于半个太女寝殿一般,所以修君阁一饰一物尽皆巧夺天工。尤其这檀木雕镂、镶金嵌玉的千工拔步床,更有金屋藏娇之意。
而如今……在这锦绣的寝殿之中,那个人……
纳兰玉儿再不复淡然之态,箭步上前看清之后更是目龇尽裂,她的雪茗,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纳兰玉儿一字一字的缓慢吐出,屋内的侍者尽皆跪下无人敢说话。
此时刚刚知道消息的霍澈,也就是越苏御子已经赶到,纳兰玉儿盛怒之下长袖一震,手边的青花瓷瓶瞬间炸裂,一片瓷片险险的擦着越苏眼下的面颊擦过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越苏那玉琉璃似的明媚眸子中惊吓过后全是哀伤,直挺挺的跪下。
“越苏有罪,请太女责罚。”
如今是他在掌管后府,的确是难逃罪责。
“殿下息怒,雪君可救,殿下先去外殿吧。”
慕容疏的声音让纳兰玉儿冷静了些。她没有再说话,出了寝殿后纳兰玉儿闭了闭眸,将心中窒闷消散,举步进正殿。
这一边,慕容疏长袖一挥,无数的银针飞出,面无表情的救着这个命在旦夕的凡夫俗子,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一景一饰处处都是用心的痕迹。
赫连雪茗,你可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