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般配
在百里予渊征战天下的时候,他的小王妃从与他文武相成,到成为他的指引,最后变成他的信仰。后来他的小王妃来到了朔京,不仅征服了他,也征服了所有人。
父皇封她为圣凰大公主,与君同级而坐,至此之后他再也配不上他的小王妃了。
他是有战神之名中兴江山的皇子,而他的小王妃,却成了国无征战也能经纬天下的执棋者。
即便是到了她的及笄之年,即便是他再不甘心,也无人敢提及当年的婚约。
南域自立为天烬之后,他们年幼至今每月十五的通信,自此断了。
百里予渊摩挲着手稿,珍而重之,他存在心底的心思,一封便是二十三年。
他亲率二十万黑甲水军连夜压境,与威远侯南宫玥坐下十五万蛟龙水军,对峙于青江长达两年之久。
至于为什么是对峙,是因为他始终参不透圣凰的意思,单从战力来说,没有人能打败天极的武帝,但是假如对手是圣凰呢?
对峙两年,《兵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的深浅转折,他都早已牢牢的刻在了心底,看完最后一次,也该烧了。
一国君王在边境两年已经够了,他的一生绝无畏缩二字,他一定会打赢这场胜仗,他会将圣凰带回天极,锁在他的长夜宫里,再也不给任何人看。
而就在他看完的那一刻,霁云来了。
搁在百里予渊脚边的暖炉烧得正旺,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烛火幽幽映出屏风上的修长身影,似有低沉靡丽的轻笑声。
“凰儿……”
僵局已破,风雪悠悠,吾静候佳人。
“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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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岸找下去,不必跟着朕。”
百里予渊本以为昨夜便可找到,下达命令之后的数个时辰,他都在思考圣凰的举动到底意欲何为?圣凰既然来到北域境内,就必定是有脱身的把握。
只是他实在是参不透,何人敢如此毫不顾忌的袭击圣凰?
然而一脸好几个时辰都没有消息,百里予渊也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领兵寻找,几番周折终于寻到了最后的线索。
那是一处山崖,崖顶的树林已经被打斗掀斩得七零八落,悬崖边上是满地的血迹,散落出来的地蒙境七重境的灵息几乎蔓延了整个山崖。
这些血……都是她的……
百里予渊目龇尽裂,几乎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到底是何人能伤了他的圣凰!
悬崖高足千仞,崖底是汹涌奔腾的青江,河水冰冷刺骨,那样重的伤,她真的会选择在这个地方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凰儿……你到底在哪?
他从未想过,圣凰竟真的会受伤!昨夜的一番权衡度势,此时完全顾不得。
若让他知晓是谁伤了圣凰,他必然让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圣凰——”
百里予渊策马沿岸一路向下游奔去,下游水势渐缓分了多个支流,百里予渊毫不犹豫的向水流最小,流逝最缓的那一支行进。
下游是一片芦苇荡,枯黄的芦苇荡,下面的水都结成了冰,芦苇荡的尽头有一处靠岸且隐蔽的大石,百里予渊眼中幽色一闪而逝,在马上纵身一跃,几个鹤起雀落便到了那大石近前,果然在那大石头后面看到了衣袍的隐隐一角。
百里予渊正欲踏上大石,呼道一声不妙,只见袍子下掩盖的金色利刃疾射而出,破空之声犹在耳畔,百里予渊足尖一踏脚下的芦苇,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只是肩膀处犹被剑气划伤,倒也不碍事。
百里予渊犹豫了片刻,还是踏上那块大石,果然在那大石背后看见了被芦苇掩盖着的几乎查觉不到的身影,身体全部掩盖在冰层下,冻结的坚冰完全隔绝了血腥和那浓郁的灵息。
这女人,简直……戒心重到令人发指!
如此这般就不怕连救她的人也找不到她吗?她倒是懂他弟弟那粗暴的性子,如果是纳兰流云追到这里,必定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定会把整个芦苇荡翻过来!
百里予渊长袖一挥,水花炸起芦苇翻飞,冰下的人被托出了水面,稳稳地落在了百里予渊怀里,百里予渊低头看去,她的伤太重了!
只见刚刚袭击自己的那柄剑忽地化作一道雾气缠绕到纳兰玉儿皓腕上,凝成了一只金镶玉镯子。
百里予渊嘴角拉的很平,或大或小的伤口遍布纳兰玉儿周身,背上那一道几乎要撕裂整个后背的伤口,此时却不再渗血了。
在冰水中冻了一夜的纳兰玉儿几乎没有了呼吸,冰凉的仿佛一具尸体,百里予渊的心仿佛都被紧紧攥住,连抱着怀中人的双臂都是颤抖着的……
百里予渊闭了一下双眼,压住翻涌的情绪,纵身上马披风一扯直接将纳兰玉儿紧裹住抱在怀里。
他运起内力,使身体的温度上升,一夹马腹,便向回营的方向疾驰而去,猎猎寒风中一声凄厉的哨声传到很远很远,这是回营的信号。
中军大帐
百里予渊怀抱着纳兰玉儿疾驰奔入营帐,身后跟着一众护卫,百里予渊面色铁青,这么长时间了,圣凰的身子依旧冰冷得让他心惊。
“陛下,属下已经为太女殿下准备了营帐。”
霁云看百里予渊竟将纳兰玉儿抱向中军大帐,不由出言提醒,但百里予渊仿佛未闻,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霁云摸摸鼻子。
他们都清楚陛下的心思,但那可是明玉太女,如何能轻慢得了!
“所有太医营外候旨。”
百里予渊声音冷得吓人,霁星立即下去吩咐,霁风再一次无声无息的隐在暗处。武帝将玉儿放在他的床塌之上,用锦被将其严严实实的盖住,侧身坐在床边握着玉儿冰凉的的手,眼神一刻不离。
霁星指挥着侍女们将火盆一个个的送入营帐,伤药热水以及换洗衣物也都一一备齐。
“霁月。”
“是。”
霁月清秀的脸上凝重到有些僵硬,这伤实在是太重了。
“陛下,太女殿下失血过多,内力枯竭,这一夜已经冻伤了心脉。外伤本还在次要,但是伤口太大,肺腑重伤经脉断裂,怕是……”
明玉太女已入地蒙境,按理说已经不似凡人,如果仅仅是外伤只要运功便可不药而愈,但是如今失血太多,内力枯竭内伤严重,甚至经脉都受到了损伤,根本无法自行运功,那么大的伤口,失血太多又冻了一夜……
“朕若渡修为给她呢?”
百里予渊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着抖,到底是谁让她伤成这样!
她到底又在谋算什么?
看着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此时的纳兰玉儿与他当年记忆中的她太过不同,他的圣凰应该一只强悍骄傲的凤凰,而不是像现在一般,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琉璃。
“不可,陛下修的内力主杀戮阴鸷,太过霸道,而太女殿下修的应该是凤息,主火……至阳至纯,两者相克。”
在霁月说话间,只见百里予渊指尖凝成一道剑气划破手掌,蕴含地蒙九重境的精纯灵息的血液霎时间涌了出来,一滴不落的滴在纳兰玉儿的唇间。
如果说渡修为对元气会有所损耗的话,那这样的喂食血液便无异于割肉喂鹰。
但是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百里予渊另一只手蕴含劲气的一挥,床上的帐幔纷纷落下,将所有人的视线隔绝,一根金线悬丝从帐幔中飞射而出,缠绕在霁月的指尖上。
“太医轮流诊脉,朕要你们用尽所有办法,让圣凰恢复如初。”
“传瀚王觐见。”
“是。”
暗中的霁风再次隐遁,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百里予渊便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他将手腕又割深了一分,还好他还可以救回她。
不多时百里如瀚至屏风后。
“皇兄。”
百里如瀚曾经跟随百里予渊征战,自然知道每月十五二人互传书信之事。他还记得当时他看见他凶残的皇兄嘴角带笑,深情温柔的提笔回信,吓得他足足做了三天噩梦。
“告诉纳兰流云人已找到,不要妄想将人带回去,让他将凰儿过往的御医送来军营配合调理。”
幽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这‘凰儿’,百里如瀚用他的脑袋担保他听出了满足和自得!将人抱进自己的军帐,又不封锁消息,这和昭告天下有区别?
茶楼大概又该出新话本了。
什么深情武帝千里追妻,只围不攻边关苦守,太女无心武帝,与雪茗世子恩爱缠绵……什么太女殿下四君六御夜夜笙歌,深情帝王痴心不改……诸如此类现下不表。
这回该是明玉太女不敌武帝,两军阵前受伤,真武陛下榻前枕畔贴身照料……百里如瀚的思绪一时发散。
“如瀚。”
百里如瀚连忙应是,倒也不是很慌。反正现在太女殿下在这里,皇兄跟本没时间教育他。
接下来的三天武帝将所有的事务都扔给了瀚王。
不出所料的是,纳兰流云在得知明玉太女在天极大营的那一刻,几乎立刻就要下令攻打天极。
但在听到百里予渊的传讯时,脸色却突然变得极为古怪起来,半晌后便如狡猾的狐狸一般笑了笑。
此刻若是有熟悉太女殿下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小皇子这模样和太女殿下每次要算计左相时的笑意如出一辙。
随后,纳兰流云下令全军曾加戒备,便再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