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六年后
十一月的关外不同于京市,此时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人声嘈杂的火车站内,随着语音播报,一辆火车驶进站台。
三个穿着老式军大衣的人被人群裹挟着走下火车,土里土气的绿色军大衣在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朝这边看来,拿着手机卡卡拍照,估计以为是什么新潮流。
三人神色疲惫的走出车站,一股冷风袭来,他们赶紧裹紧了大衣,生怕一丝寒意透过大衣冲进来。
“意安,你看那儿有卖帽子的。”
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青年搓着耳朵指指旁边摆着的地摊儿,说话间牙齿磕嗒磕嗒的直哆嗦。
“嚯,真不错,还赶上赶集了!”三人中的那个老头儿用力吸了下鼻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用力的擤了下早已不通气的鼻子。
看着没有鼻涕出来,他又随手放回兜里,没注意身边这俩小的嫌他丢人正悄悄远离他。
“还真是,有两年没有赶过集了。”被叫做意安的青年搓搓脸,一甩背包朝地毯那边走去。
“走哦,师傅,师兄,咱过去看看!”
这三人便是周老头儿,李三宝(李意安)和周老头儿的师侄姜意禄。
他们赶上的正是马上要散集的早集,集上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卖早点卖菜占大多数,零星的几个摊位是卖衣服的。
师徒三人先冲到正在收摊的那户卖帽子的大哥那,一人配置了一顶狗皮帽子(非真狗皮制作,老时候穷,没钱用狗皮做帽子,现在全人造,只是沿用了过去的称呼)。
戴上帽子三人舒坦的喟叹一声,又被琳琅满目的早点吸引了目光。
“师傅,咱要不吃点儿东西再走吧,这一大早上不吃东西浑身没劲儿啊。”李意安向姜意禄挤挤眼,姜意禄马上会意。
他接过话茬道:
“对啊师叔,你不总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周老头儿哪用他们说,他早就被勾出了馋虫,这几天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早知道硬座这么遭罪他就买卧铺了。
“吃吃,想吃什么自己去买,一会儿在这儿会合。”说着,他先朝一个卖油炸糕的摊位走去。
俩小的则不约而同的奔向牛肉馅饼,那馅儿饼的香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忒地道了。
三人东窜西窜的,吃的满嘴流油,吃饱喝足之后才想起来正事。
他们此行出关是为了找周老头儿的师兄、姜意禄的师傅。
姜意禄的师傅失踪了有些年头了,这些年他们找不同的人算过许多次,每次都显示大凶。
好不容易找到个地址,等他们再循着线索过去,却早已人去楼空了。
这次算到他来了关外,几人也顾不得耽搁,急匆匆的就来了。
姜意禄从兜里掏出来张纸巾,仔细的擦干手指,随后皱着眉头,忧愁的叹了口气:
“师叔,你说这次咱能找到师父吗?”
每次听到有关他师父的消息,他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张离别信,上面只用鲜血写了两个大字:救我。
从那之后他就和师叔踏上了寻人之旅。
听到这个问题,周老头儿倒是一副满不在意的脸,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道:“找不找得到也得找了才知道。”
姜意禄一想,是这个理,不找怎么能知道找不找得到呢?
“正好儿,我这边儿有个老姐姐,她能耐可大着了,咱看看能去她家借宿几天不,顺便求她帮帮忙。”
周老头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手机,正是那款当年风靡整个华国的“诺x亚”。
自从有了这个手机,他也不带他那个电话本儿了,经常开着满音量在公共场合翻电话簿,被人骂过不是一回两回了,就是死性不改。
随着一声声巨响的“电话簿、xxx、xxx”的报人名之后,周老头儿倒腾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打了出去。
手机响了没几声,电话就接通了,那边是一个挺稚嫩的少年声。
“喂,哪位?找sei”
“我叫周明光,找张凤兰同志!”
电话那头的少年顿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奶!奶!周明光找你!老弟,你把手机给咱奶拿过去。”
没隔几秒,电话那头儿就换了人。
“喂,是老周吗?”
“是我是我!最近咋样了兰姐,我带着我徒弟他们来关外看你了!”
电话那头的张老太太哈哈一笑,她打趣道“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怎么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想起我来了?”
周老头讪笑两声,说了声是。
“行,你来吧,我家住在xx镇北屯子,你到镇上来,我让我大儿去接你。”
“嘿嘿,你看你这,我们来看你还得你们来接,多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兰姐了。”
李意安看看他师傅脸,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周老头儿挂了电话,朝手心哈了两口气,带着两人去隔壁汽车站坐到镇上的大巴车。
张老太太说的镇子离这儿很近,他们师徒三人一下车就有个出租车靠了过来,出租车师傅朝他们招招手,笑出一口大白牙,道:
“是周叔吗?”
“是是是,你就是张姐大儿吧,嘿,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啊!”
周老头儿不认生的打开副驾驶车门,一骨碌的钻进去,那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扔。
夸的人家都脸红。
张老太太大儿子是个四十来岁的出租车司机,十分健谈,拉了一路家常后把他们放到家门口儿,又匆匆忙忙回去拉客了。
李意安手里提着两只鸡,姜意禄手里提着两条鱼,周老头儿大摇大摆的推开门带他们走进院子。
“兰姐,兰姐,我来了!”
“来了啊,还挺快,赶紧进来!”
三人赶紧进屋,进了屋子他们感觉才活了过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家里人把火墙子烧的很旺,一进屋三人就感觉身上呼呼往外冒汗一样。
“哎呀,真暖和。”周老头儿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把大衣一脱,扔在炕头上,两只鞋一蹬,就爬到炕上去了。
他还招呼俩小的上炕,这俩小的哪见过这架势,拘谨的坐在炕沿(外侧)上。
老太太手里端着个烟枪,吧嗒吸了口,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周老头儿。
“咋了老弟?你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周老头儿摇摇头,道:
“可不是,大麻烦,十好几年了还没解决呢,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老赵失踪了。”
老太太吸烟的动作一顿,缓缓的将烟枪放在炕桌上。
“你说,什么?老赵失踪了?十来年?”
周老头儿点点头,道:
“原本我也是不想来麻烦兰姐的,毕竟当年闹得这么不愉快,但这次我们得到消息师兄极有可能在关外,在这关外地界,谁还能有兰姐你消息灵通?”
老太太缓的缓点了点头。
“你这再晚来一两年,估计就要在这关外大海捞针咯。”
李意安和姜意禄悄摸的打量着这老太太,实在猜不出来她有什么神通。
“云居,给你爸爸打电话多买些下酒菜回来,一会儿我和老周整两口。”
老太太朝另一间屋子招呼了一声,听见答复后,她又端起烟枪吧嗒了一口,然后下床扯开那块李意安一直认为是窗帘的红布。
红布后是个供桌,上面供着瓜果元宝之类的东西。
受供的是十几个雕像以及刻着名字的木牌。
老太太取了香拜了拜,然后从旁边米袋子里抓了一把米放在旁边的空碗中。
做完这些事,老太太忽然气势全开,一跺脚,大喊一声“有请灰家主!”
李意安只感觉一股来自灵魂的奇怪波动出现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这时也变了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