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爱的人
薛婵笑道：“奶奶，我们是从马口城来的啊，我旁边这位便是我夫君，他平时不爱笑，您别介意”
杨奶奶笑着点点头，望向杨小五。
杨小五此时也同样望着老人的方向。
世间万事，若说有什么事情不可切断，那一定就是亲人之间的情谊，是至亲之间，是你养我长大，我为你送老的亲情，而非是那种带着势力的眼神看别人的亲情。
杨奶奶忽而脱口而出：“小五？”
可是话刚出口杨奶奶就自己否定了自己。
杨小五没有应，只是说道：“奶奶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孙儿”
杨奶奶继续看着杨小五新换上的面皮，怔怔出神。
“对了，你们想不想再吃一碗？”
杨小五同样看着老人，摇摇头：“面一碗就饱了”
下面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有些事情，看一眼却不满足。
“奶奶，您刚才将我错认成您的孙儿，是因为您的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杨小五看着老人发白的鬓丝，心中念叨着：奶奶的白头发更多了些。
杨奶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一般：“我孙儿啊，名字叫杨小五，四年前去往了书院，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了，倒是之前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林挽风，来了几次，昨日，他方才来，与我说，小五今日就回来了，我想他总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了吧？虽说我从小经常拿着竹条抽他，他不会因此就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所以等到自己走出去这一条小巷子之后就不回来了吧？”
杨小五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非是不想说，而是说不了，他怕一开口，泪水会将他的声音吞没。
可是有人替他开口。
“不会啊，奶奶，您这么好的奶奶，我估计啊，您的孙子珍惜还来不及呢，说不定几年没有回来是因为什么事情烦着了，而他呢为了出于保护自己的亲人，所以就不能与您相见”薛婵开口的时候瞥了一眼杨小五。
杨奶奶脸上浮起了担忧的神色：“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安全不安全，小五这孩子啊，其实从小就跟着我亲，离家这么久，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照顾他，而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早知道就不让他去读这个书了，这个年纪我都可以抱上曾孙了，唉~”
薛婵坐在了杨小五身边的那一条长椅上，看着伸手放在了杨小五的肩膀上。
“有的，很多事情其实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时候，相见的人就在眼前”薛婵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杨奶奶并不会去深究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有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信，可是小姐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踏实了几分，其实我也不是要他在外面过的多好，我只想让他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在外面遇到了危险，那就要回来奶奶这边，虽然我现在是打不动人了，但这不妨碍我将小五护在身后”杨奶奶顺口说完了这句话，薛婵就看到身旁的小五转过身来。
薛婵感知到，她的这位夫君，落泪了。
薛婵笑道：“是，我要是有您这样的奶奶就好了”
杨奶奶笑出声来：“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啊，有礼貌，肯对人笑，我想着啊，我的小五能够娶到像你一样的女孩子那就是踩了狗屎运”
薛婵低下头，脸颊微红。
不过而后薛婵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奶奶，如果你今日并没有见到小五怎么办？”
杨奶奶坦然笑道：“其实啊，奶奶并没有真的会感觉小五今日会回来，但至少日子一天一天过，总得有什么事情让我这种老人家去盼着啊，这样一天过的会快很多，反正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怕啊，到时候小五要是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薛婵：“那您就一天等着一天？”
杨奶奶点头：“算起来，我已经是等了四个年头了，怕就怕在等到小五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他看不到我，他会伤心”
话语连句，字字真心，连薛婵这个刚刚听闻这件事情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落泪来。
忽而杨奶奶说完之后，她便被杨小五抱住。
杨奶奶没有躲开，而是同样环手抱住。
然后她便听到了抱住她的人哽咽地说出了一句话：“您…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杨奶奶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日子有盼头，儿孙能满堂，就不辛苦”
说罢杨奶奶拍了拍杨小五的肩膀。
“其实我觉得你很像我那个大孙儿，因为啊，他也跟你一样，喜欢一个人偷偷地哭，我还记得啊，他在上到马车的时候，望出窗外偷偷哭泣，可是我觉得这样的孙子才值得让我疼”
杨小五放声而哭。
风声吹过，吹落了片片的林叶。
薛婵将手堵住了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之后，两人在相继抱过老人之后，便又向着杨奶奶告辞。
当杨小五和薛婵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杨奶奶不知道为什么，眼角里竟然悄悄地爬出了一滴眼泪。
只是莫名觉得，这样蛮好。
杨小五在杨奶奶看不到他，而他能够看得到杨奶奶的视角中，转身站住。
“你便是消失了四年之久的杨小五？”薛婵在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之后问道。
杨小五闻言点点头，伸手揭开了自己头上的那一张面皮。
“不错”
得到了准确回复的薛婵并没有惊讶的神色，而是看着面前的街道落叶，问道：“就不以这一副面孔去见你奶奶，她……”
杨小五双手无力地下垂，双腿一弯，跪倒在了地上，向着老人所站的地方，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薛婵看到了地上出现的血迹，才知道，杨小五是用了多少的力气。
杨小五说：“我怕我再回去看她，我就走不了，而奶奶也会离我远去了”
薛婵知道，杨小五所说的离去是死亡。
薛婵看着杨小五的这一副样子：“这样做值得吗？”
杨小五起身，背向那个让他柔软的方向：“为人，为天下，为社稷，为自己爱的人，那就值得”
正如杨小五值得某位老人爱一般，薛婵在这一刻是真正看到了值得她用一生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