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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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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冬来到, 天降暴雪,埋没了人间。

    这一年的雪来得急,势头大, 没两夜就压垮了数个州城的民房,尤其是位置偏远靠近山区的郡县, 大雪摧折了各个村落, 埋死了不少人。

    灾祸无情, 因而滋生了大批难民,官府管不过来, 只得向各大江湖门派发去了求助帖,云华宫与几个颇有威望的大派第一时间派了弟子施以援手, 别的小门派收到文书后也陆续展开了救灾举措, 但这冬日漫长,离开春还早,那些难民数目众多, 又分散不均, 该要如何安顿,就成了个难题。

    “开门啊,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冻死了!”

    “是啊, 求求你们快把城门打开罢, 给条生路啊大人们!”

    “眼下这寒冬腊月,哪来的疫病呢?你们不开城门放行, 我们就只能饿死冻死,你们忍心吗!”

    ……

    苍郡地处南下, 往年其实很少会把雪落成这样,今年也不知是惹了哪位神仙不悦,北上几个常年落雪的州城安然无恙, 南下却是出奇地遭了殃。

    这些难民无家可归,一路流浪至此,虽说城门口每日都有施粥的布棚,可以领点吃食不至于饿死,但雪还在下,他们没有厚实的冬装御寒,也没有住的地方安睡,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倒在风雪之中,偏生这两日上头的人还将城门关了,粥也不见人来送,像是有心要令他们自生自灭似的,如此一来,便都在城门口聚起了众,要大闹一场讨个说法。

    黑沉大门始终紧闭,四面城墙上的守卫都对底下的情况视若无睹,个个站得挺立,宛如栋栋雕塑,铁了心不曾理会。

    眼见这些官差这般冷漠,闹了老半天也无动于衷,难民们群情激奋,指着城墙上的人破口大骂,纷纷捡了石子儿挖了黄泥去砸,闹得震天响。

    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苍郡城内却是不受半点波折,街巷之中小贩穿梭,酒楼琴楼该开照开,茶馆戏院依旧红火,无人听得见那城墙外的怒吼与哭喊,隔着一道门,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唯有靠近城门的一座钟楼顶上,正有两人遥遥打量着外头的光景。

    帘子被人卷了上去,廊下置了张红木桌,桌子中心掏了个圆孔,底下铺着炭火,烧得正旺,一口铜锅架在那上头,羊奶似的热汤沸腾不休,又稠又鲜,惹得一只野猫儿顺着房梁爬过来,伏在那上头偷摸着闻香。

    那执筷的女人是个美人,乌发妙颜,笑容柔媚,着了一袭红衣。

    她那红衣也不是什么浓烈艳丽的红,而是深沉莫测的红,不张扬,甚至有几分低调,红里还透着几分青黑,红的不纯粹。

    总之很衬她。

    秦筝立在廊子边上,目光落在那城外的一片混乱之中,说:“教主这几日命人把门关了,粥也停了,这些人为着性命,自然是要闹上一场,总归是府衙发来的文书,我等江湖门派接了还是不好做的这样绝,所以属下不明白,教主这是何意?”

    南宫悯涮了一片羊肉,随手扔在了地上,她瞧着那只野猫儿跳下来,朝那羊肉小心翼翼地嗅着,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

    秦筝目露不解。

    “救人的事,该名门正派去做,”南宫悯说,“关我们紫薇教什么事?”

    秦筝倚在廊柱上:“那就任由他们这么闹着?”

    那野猫儿胆子大,在人跟前也不露怯,饿坏了也顾不得什么,吃的很香。南宫悯看得有趣,又扔了几片羊肉给它,说:“闹么,叫我这种孤家寡人听了,反倒觉得热闹,”她靠回椅背,视线仍是瞧着那猫儿,语调随意道,“府衙都不想管的事,凭什么我紫薇教就得管?那些赈灾的银两我可瞧不上,要想入我紫薇教的州城,便是皇帝来了也得等我开门,等他们消停了,就把人赶走罢。”

    秦筝说:“赶去哪儿?”

    南宫悯笑了起来:“云华宫在哪儿,就往哪儿赶么。”

    秦筝会意,立即道:“明白了,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

    “赶人前,记得将他们的户籍都收了,”南宫悯饶有兴味地涮着羊肉,却不吃,“这两年清净日子过够了,也是时候该给云华宫添点儿料了。”

    她说完,又抬起头来,高空之上大雪纷纷,轻的像是鸟羽,可那东西积在一起却能要了人的命。

    于是她轻飘飘地说:“至于我那圣剑,也总该物归原主了。”

    ·

    夜半时分,姚定城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哀嚎。

    那声音凄厉而又悲恸,混杂着男女老少,裹着风传过来,顷刻间席卷了满城,犹如无数野鬼哭嚎,怨气逼人,惊的家家户户都点了灯,披衣推门而望。

    “什么人在外面鬼哭狼嚎的?”

    听到声音,几个夜巡弟子领着人赶去城门,一排排火把在夜色中燃烧起来,照亮了门外的人和景。

    只见大批不知来源的难民突然齐聚一处,又哭又闹地要砸门,一眼看去,四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影,大半夜突然来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

    “看样子都是些难民,可咱们不是早就把周边的难民都安顿好了吗,这些又是哪儿来的?”

    “快叫他们别闹了,先把门打开罢,问问清楚再说。”

    ……

    这几个弟子多少有点话语权,近半月来也一直在负责难民事宜,几人商议后便决定先将城门打开,等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谁知他们适才将门开了一道缝,便听身后骤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很快又听一人拔高声量喝道:“一群蠢货,谁让你们开门的!”

    听见那阵仗,众弟子自是吃了一惊,回首看去,便见一队人马正在夜色中举着火把飞速靠近,气势汹汹,如同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一般。

    那打马行在最前方的乃是一名年轻姑娘,估摸着二九年华,着了一身荷叶似的青青罗裙,模样长得可圈可点,十分娇艳,神情却是透着一股冷然与傲气。

    一见她那张脸,弟子们便暗道不好。

    果然,这姑娘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逼近了城门,在众弟子跟前急急勒马站定,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谁给你们权利开门的?这些人来路不明,夜半时分吵着要进城,身上有病没病都不知道,你们云华宫竟然这么草率就要放他们进来,可有为城里的百姓考虑过安危?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若说姚定城内有谁敢跟云华宫正面呛声,那绝非这位段家大小姐莫属。

    段家乃是姚定城大户,又与不少江湖门派多有来往,除却云华宫和明月楼等威名远扬之派,泰半小门派都得过段家的财力资助,是以段家在江湖上素有散财神仙的美名,他们虽不参与武林斗争,却也不乏武林中人的拥戴,这段家大小姐自小便在各个门派下习了一身杂功,又备受父母宠爱,行事嚣张惯了,连云华宫也不放在眼里,俨然是这姚定城内的小霸王。

    虽说这半月来,弟子们与她没少打过交道,但此刻仍是被她训得心中不适,免不了就要反驳几句。

    “我们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开门,他们在外头闹成这样,总不能不管罢?”

    “就是!这天寒地冻的,那么多人来都来了,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出了事你负责么?”

    “你们段家只晓得驱逐难民,不晓得帮一帮忙就算了,又凭什么阻拦我们救人!”

    段宁捏着马鞭,冷笑:“就凭我段家是姚定城首富,就凭我是首富之女,这城内的百姓哪个不听我们段家的话?你们云华宫算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眼见她这般不讲道理,几个弟子齐声嗤道:“胡搅蛮缠!”

    段宁哼道:“你们敢骂我?”她一个飞身下了马,挡在那门前昂首挺胸道,“随你们怎么说,就是不准开!”

    她这厢动了身,其余的手下也跟着下了马,都齐刷刷地堵去了门口,势要与云华宫作对。

    几名弟子气的直咬牙,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双方便就这么僵持了起来,谁也不肯让步。

    “你们既不肯开门,那倒是说说,这些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段宁冷道:“该怎么处置那是你们云华宫的事,我段家作为姚定城大户,只考虑城内百姓的安危,反正不让他们进!”

    那领头弟子忍着怒火道:“他们只是难民!又不是什么匪徒!何至于此!”

    “我不管!”段宁操着手,不容置疑道,“要么你们自个儿出去,请大夫看看他们有病没病,要么就等天亮再说!”

    她又不肯开门,又没有良策应对,只知道妨碍众人办事,弟子们火冒三丈,再三周旋之下只得挥手道:“我们走!去请陆师姐来主持公道!”

    那些难民一路被紫薇教驱赶至此,原以为到了云华宫管辖的地界便能有个容身之处,岂料还是有人不管他们的死活,要将他们拒之门外,一时间,外头闹得愈发凶了。

    “府衙要你们江湖门派帮着安顿我们,你们收了赈灾的银两,便是这么办事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都是无辜受灾的老百姓,就盼着你们能接纳我们,紫薇教不管,云华宫也不管,你们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大伙儿别听这丫头的!她算个什么东西?都给我过来,把这门砸了!”

    “对!把门砸了!”

    ·

    难民们怒从心头起,纷纷挤作一团朝门口扑了来。

    段宁恰好站在那正中央,先前与云华弟子争执间又忘了及时关门,这下便首当其冲挨了打,被一名汉子踹了一脚,登时面朝下栽去了石板路上,鼻血都磕了出来。

    她功夫算不得好,只是这派学两招,那派学两招,很不成体统,面对这些已然气昏了头的难民,段宁只有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她又尤其以貌取人,连身边的小厮和丫鬟也得挑模样周正的,此番带出来的这些手下亦是如此,个顶个都长得甚为悦目,却都只是些花架子罢了,没什么真本事,段宁他们尚且保护不了,自个儿还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

    这时候云华弟子都已悉数离去,除了段宁一行人,便只有几个窝在城墙上烂醉如泥的官差,顶不了什么作用。

    段宁吓得花容失色,鼻血糊了她半张脸,周围尽是对她喊打喊骂的难民,手下们为了保命,也早已逃之夭夭,竟无一人管她。

    无法,段宁再不敢盛气凌人,只得连滚带爬地窜逃,逼不得已求饶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然而她先前在里头拦着云华弟子不让开门,难民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哪里就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段宁越是求饶,越是躲避,众人也就打得更狠,都要将心中的怒火与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段宁几乎要被这些人打的吐血,她恐慌极了,又绝望又无助,费尽全力也挣脱不开,正想拔剑逼退他们,却是发觉自己的佩剑不知何时也丢了,段宁倒在地上,忍受着难民们的拳打脚踢,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间,一只纤瘦却有力的手越过众人牢牢抓住了她。

    段宁哭的视线模糊,已然什么都看不清了,朦胧间瞧见那只手的影子,以为又是谁要朝她动手,便惊声尖叫着猛力挣开了,可下一刻,那只手却又准确无误地把她拉了回去,段宁只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顺势腾去了高空。

    夜雪纷飞,寒风料峭,段宁的衣裙在那风里不住地摆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暗想这人是要把她活活摔死,便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然而抬头之际,她却看见了一张白皙温婉的脸。

    那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恍若春日里的梨花一般,浑身雪白,不染尘埃,这时漫天风雪交织,寒意沁人,可她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衫裙,像一只轻盈灵巧的白雁,火光映在她皎洁娴静的面容上,将她整个人衬得温柔似水,却又沉静如松。

    段宁只觉眼前一亮,连叫喊也忘了去,她在这空当看了这少女两眼,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便稳稳落去了地面。

    风里倏然漫开了一点微甜的馨香,有些像兰花,又有些像水仙,闻来很是清新怡人。

    段宁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两腿发软,站也站不稳,眼瞅着又要栽个跟头之时,那少女及时伸手将她一扶,先是打量了一遍周遭的景物,末了又十分贴心地将她搀去了一处茶棚,轻轻按着她坐了下来。

    很快,一张纯白洁净的丝帕递到了段宁眼前。

    “你受伤了,擦擦罢。”

    听到那声音如此轻柔动听,段宁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为何居然没好意思拿自己的脏手去接那帕子,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头发出一声不为人知的惊叹。

    ——老天!这也太漂亮了!

    少女自是不知她那惊奇又火热的目光由何而起,只是维持着递帕子的动作,笑了笑说:“别怕,已经没事了。”

    段宁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头一回在一个人跟前显出了几分拘谨,说:“你这帕子好干净的,我这……不了不了。”

    见她抬起衣袖胡乱去揩脸上的鼻血,少女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主动将帕子塞进了段宁手里,温和道:“无妨,送给你了。”

    段宁“哦”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捏着那帕子擦起脸来,没擦两下,便听一侧又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小秋!你这边怎么样了?”

    那少女听到呼唤,立即回道:“白灵?这里有位姑娘受了伤,你送她去一趟医馆瞧瞧。”

    话音一落,便见另一名穿白裙子的少女也朝这处飞落了过来。

    段宁打量她几眼,觉得这位名叫白灵的女孩儿长得不怎么样,便没兴趣搭理她,只听先前那少女说:“陆师姐还没来,我先过去安抚那些难民,你替我照看这位姑娘一下。”

    段宁听得她这话,擦脸的动作不由一顿。

    姚定城还有几个陆师姐?不就是那云华宫的陆怀薇么!

    段宁下意识喊出来:“慢着,你们是云华宫的人?”

    先前那少女已经离去,唯有身侧那位白灵还在,她冲段宁谦虚一笑,回道:“正是。”

    段宁登时脸色一变。

    怎么又是云华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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