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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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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浇在廊顶的青瓦上, 噼里啪啦的响,那飞檐下挂着一只暗紫铜铃,叮叮当当, 悦耳动听。

    天色暗了,各处的宫灯都已亮起来, 唯有这处还迟迟不见人来点灯, 尹秋抬头看着那铜铃上头的花纹, 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猜到了。”

    见她没有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孟璟也就不至于太拘谨, 她也跟着尹秋的视线看向那铃铛,轻声说:“我小的时候一直生病, 家里穷, 请不了好大夫,碰见的都是些游走山林的野郎中,在青罗城确认是先天心疾后, 我才想起来曾经是有郎中这么说过的, 但我爹娘当时打死也不信,觉得那郎中是危言耸听,想趁机讹钱罢了, 我爹拎着打猎的柴刀把他赶了出去,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从那以后再有路过我家的郎中, 也都不肯说实话了,我的病也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

    直到去年入了冬, 她屡次咳血,又感染了风寒,身体每况愈下, 夫妇俩急得四处问诊,可没有银子,谁愿意冒着风雪跑去深山野林给人看病?一筹莫展之时,城里的苏家带着昏迷不醒的尹秋找上了门,还带来了五十两银子。

    孟璟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一盏盏宫灯在雨幕中闪烁着,远远地投来了若有似无的昏光,尹秋伸手接了一捧水抹在佩剑上,拿出帕子擦拭着,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问了别的:“那他们为什么要你扮成男孩儿?”

    孟璟看着她的动作,回道:“我爹娘说,当成男孩儿好养活,所以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一直叫我‘儿子’,我本名也不叫孟璟,是后来改的,也是为了像男孩儿。”

    尹秋这才扭头看着她,说:“所以你之前半夜跑到女院来,是去沐浴?”

    孟璟“嗯”了一声。

    尹秋想了想:“那时候汤房的锅炉都熄火了,没有热水的,你怎么洗?”

    孟璟说:“就那么洗。”

    难怪她来了云华宫后,心疾复发得更加频繁了,这么冷的天,日日都用冷水沐浴,不生病就怪了。

    “我说你怎么每天念学都打瞌睡,”尹秋说,“睡到半夜就得起来沐浴,还得担心被人发现……你没有想过恢复女儿身吗?这样下去会很不方便的。”

    孟璟犹豫了一下,摇头:“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男孩儿,恢不恢复都无所谓,”她顿了顿,又说,“左右我人缘不好,是男是女也没几个人能发觉,要不是这两次犯病时被你碰到了……”她说到此处噎了噎,没将后头的话说完。

    尹秋面露尴尬,清了下嗓子:“我也不是故意的……”

    孟璟像是比她还尴尬的样子,眼神躲闪,也不接话了。

    尹秋叹了口气,拧干帕子上的水渍,说:“可你总不能这么过一辈子?以前你在家中倒是没什么要紧,现在来了云华宫,又住进了男院,万一哪天被人撞见什么,岂不就麻烦了?”她说到此处,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娘有没有教过你姑娘家的事?”

    孟璟不明所以:“什么姑娘家的事?”

    尹秋说:“比如癸水,你知道什么是癸水吗?”

    孟璟抬了抬眼睫,默然片刻后点了下头:“知道……我娘说过。”

    尹秋端详着她:“那你……”

    孟璟答得很快:“还没有。”

    尹秋忧心忡忡地瞧着她:“那就麻烦了,来癸水很不便利的,要是肚子疼身边还得有人照顾,你待在男院可不是个办法。”

    提到这些,孟璟禁不住又焦虑起来:“那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女的。”

    尹秋不太能体会她的感受,问:“为什么?你原本就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孟璟搔了搔头发,有些烦躁道:“怪别扭的,我从小都这么过来了,要我一朝一夕变回女儿身,我可做不到。”

    这回换成尹秋焦虑了:“那怎么办……?”

    孟璟又是一阵默然,末了才道:“走一步看一步罢,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我可以做到不让人发现。”

    眼下除了继续混在男弟子堆里,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尹秋说:“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等傅湘回来后,你也不能跟她说,知道么?”孟璟叮嘱着。

    “知道,”尹秋答应下来,“我谁也不会说的。”

    谈到此处,两人便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尹秋又问:“那陆师姐知道吗?”

    孟璟思忖一番:“应该不知道,我虽然和她来往最多,但也没有很亲密的,”她说完这话,又补了一句,“我其实也没几个亲密的人。”

    尹秋顿时为她感到心累,但孟璟自己不愿意恢复女儿身,她也不好多劝,只能宽慰着说:“那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就好,只要我能帮得上就不会推辞。”

    孟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磕磕绊绊地道了声谢。

    ·

    “这是年节后要分配至各大州城驿站的弟子名单,还请师叔过目。”陆怀薇将手中的载名册递交给满江雪,又为她奉了杯茶。

    自从立春后,雪是不再下了,可春雨一来就落得没完没了,满江雪掩了窗,接过那名单大致看了一遍,说:“这两年外门弟子太多,宫里留守的弟子反倒少了些,你近来抽空多看看,若有表现不错的外门弟子,拟个名单交给掌门师姐,挑一批送到宫里来。”

    陆怀薇说:“师叔是要提拔外门弟子么?这可是好事呢。”

    “倒也不是提拔,”满江雪说,“有才干之人留在宫中自然更好,但也要符合标准,有犯事前科或是身家不太清白的,要留意筛选,你这名单上大多是宫内的老弟子了,不太合适,换些资质浅的送出去,正好磨练磨练。”

    陆怀薇笑了笑:“还是师叔考虑得周到,弟子下山之前,一定把新拟好的名单给您送来瞧瞧。”

    满江雪看向她,思索片刻道:“你什么时候下山?”

    陆怀薇是无悔峰弟子,自来便负责人员调动,不论是送进宫的还是分配到各大州城的事宜都归她管,她在宫中不常久留,几乎每年都有大部分时间要在外头带后生子弟,若不是因着年前受了伤,她早就该离宫了。

    陆怀薇说:“倒是不急,等掌门和叶师姐回来,我得同叶师姐交接一下再走。”

    满江雪想了想,说:“晚疏闭关,这宫内的事务泰半都压在了芝兰身上,她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今年你就别走了,留下帮帮她,晚疏负责的事务你也分担一些,下山的人选我会同你们长老说一声,叫她挑个人替你。”

    能叫满江雪亲自开口留下来的人可不多,这无异于是一种认可,陆怀薇受宠若惊道:“任凭师叔安排便是。”

    满江雪“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问:“面具的事,查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陆怀薇方才那点欣喜便没了,她面有愧色道:“叫师叔失望了,这事不好查,虽然大半个月过去了,但还是没什么眉目。”

    满江雪看了她一眼:“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陆怀薇敛了敛眸子,说:“还真没有,李副长老易容术高超,可他老人家放过话,不到驾鹤西归前,他不会收徒传授技艺,为的就是防止遇到心性不良之人借易容术干坏事,所以宫里基本没有弟子学过易容术,纵然制作面具的材料的确被人偷盗过,但无凭无据的,着实是不好查是谁拿的。”

    就算有弟子在进宫前就学过易容术,但也不一定就是无悔峰的人,盘查范围过大,不好锁定目标,且那人也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要想查到是谁盗了材料,等同于大海捞针。

    宫里的奸细埋得深,抓了一个还有另一个,蛰伏在暗处始终盯着云华宫的动静,随时都能向紫薇教通风报信,这人一天不揪出来,就一天是个隐患。

    但难就难在,这人实在太过谨慎,至少目前无人知道他是谁,仅仅晓得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长此以往,令人防不胜防。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能是纸上谈兵,满江雪略略颔首,示意陆怀薇退下,她搁了茶盏,继续拾起书案上的册子看着,眼风处却忽然闪过了一点细微的金光,满江雪侧目看去,就见陆怀薇手腕上戴着一条黑绳所制的手链,上头串着两粒小金珠,还挂着一片轻柔的蓝灰色鸟羽,挺漂亮。

    许是发觉她的目光,陆怀薇脚步一顿,略有些疑惑地看了那手链一眼:“师叔还有话要说么?”

    满江雪微抬了下巴:“这珠子和鸟羽瞧着眼熟,哪来的?”

    陆怀薇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师叔也见过这个?去年在上元城一个西域小贩手里买的,当时觉得好看,还是季师姐掏钱赠给我的呢。”

    满江雪定睛细看片刻,轻描淡写道:“那小贩是西翎国旧人?”

    陆怀薇意外:“师叔怎么知道?”

    “这珠子上头的花纹,是西翎国图腾,仅有皇室中人才能穿戴于身,”满江雪顿了顿,清淡地道,“亡国之物,你最好摘了。”

    虽说西翎灭国已有十多年,但关外大国仍是在追查当年各个小国的漏网之鱼,戴这么个彰显身份的东西在身上,无异于是在惹祸上身,陆怀薇吃吓,赶紧将那手链取了下来:“我倒是不知这个,还好师叔提醒了,若是哪天遇见关外的人,怕是要将我当成西翎后人给杀了。”

    满江雪又看了那手链一眼,也没多说,只问道:“掌门师姐可有来信?”

    陆怀薇点点头:“说是这两日就要启程回宫了,师叔回来后一直帮着主持宫中事务,时日不早还是早些歇息罢,弟子会提前安排接应掌门的。”

    满江雪应了声“好”,在陆怀薇退出殿门之时,又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她手里的金珠。

    晚来风凉,吹动案上的书卷哗哗作响,满江雪静坐须臾,提笔蘸了墨,将那金珠上的花纹熟练地描摹了出来。

    未几,她又将那宣纸揉皱了,一把丢进了脚边的火盆之中,顷刻间烧了个干净。

    ·

    山中下了几场雨,万物更新,到处都透着春日里的气息。

    年节前的积雪都化了,林木落光了枯叶,发起了新芽,尹秋又回到了正常作息,每日按部就班地念学习武,与往日相比并无什么不同,唯一还不适应的就是傅湘迟迟不归,尹秋多少有那么点孤单。

    “铿锵!”一声,两柄小铁剑劈在一处,发出刺耳声响,尹秋顺手挽了个剑花,将对方的佩剑灵巧掀翻,她刺剑而出,又轻轻一挑,力道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地将对面那女弟子击去了地面。

    “没事罢?”尹秋收了手,弯腰去扶那女弟子。

    “没事的。”那女弟子这些天顶替了傅湘,一直和尹秋两两对战,她实力算不得好,在尹秋手底下过不了几招就得认输,如今她们这一批弟子当中,能和尹秋打成平手的人也不多了。

    “你进步真快,”那女弟子起了身,拍拍裙上的尘土,由衷地说,“一天比一天厉害了,我铆足了劲儿都赶不上你。”

    “哪有,你也很厉害。”尹秋擦了把额上的汗,正要叫这女弟子再切磋一场,后头便已响起了钟声,两人相视一笑,那女弟子便拱手告了别,约定着明日再练。

    尹秋意犹未尽,自个儿又在练武场熟悉了一遍剑招,她没走,孟璟也没走,便就一直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她练。

    等练得差不多了,尹秋收了剑,跑去茶棚倒了碗茶解渴,孟璟见状也跟了过去,两人立在茶棚底下,和颜悦色地说起话来。

    “你这些天练得有些急,”孟璟说,“新弟子大会还早着呢,你别太紧绷了。”

    尹秋晃晃手里的茶水,叹口气:“不急不行啊,”她看了孟璟一眼,笑了笑说,“要是哪天又被抓去紫薇教,只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怎么行?”

    孟璟看着她手里的剑,有些羡慕地说:“你至少还有得练……”

    尹秋瞧了瞧她,将剑柄递给孟璟:“要试试看吗?”

    孟璟不能练武,自然也没有属于她的佩剑,她垂眸看着尹秋的手,几次想要伸手握住那剑柄,最终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说:“算了,没什么好试的。”

    尹秋也就不强迫她,动作轻缓地拍了拍孟璟的肩,说:“无妨,把你那份算在我头上,我一定会加倍用功的,”她说罢,目光放在已无人影的练武场上,“要是傅湘在就好了,有她在,我还能多练一会儿。”

    听闻此言,孟璟噤声片刻,忽然说:“那个傅湘,我劝你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尹秋听了这话,不由地感到意外:“为什么?”

    “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善类,”孟璟看了尹秋一眼,“小小年纪就左右逢源,惯会看人眼色说话办事,心思深重。”

    尹秋愣了愣,尔后失笑道:“不会的,傅湘只是性子活泛,好与人打交道,她直来直往的,也没什么心眼儿,和所有人都合得来,这一点我就不如她。”

    “正因为她和所有人都合得来,我才觉得她不简单,”孟璟说,“她太假了,嘴里没一句真话,越是滴水不漏人人称好的人,越是会装模作样,有缺点的人才是常态,她不正常。”

    一直以来,尹秋对傅湘的印象都极好,也是真的把傅湘当好友,然而此刻孟璟这番话,可说是直接颠覆了尹秋对傅湘的看法。

    她万万没有想到,傅湘在孟璟眼中,竟是这样的形象。

    “你怎么会这么说?”尹秋皱起眉来,有点不可思议道,“傅湘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怎会这么看她?”

    孟璟像是知道她会有这般反应似的,十分平静地说:“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好骗?只看人好,不看人坏,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尹秋说:“傅湘不会卖我的,我有什么好卖?”

    孟璟忽地冷不丁道:“忘了你娘是怎么被你爹骗的?”

    尹秋神色一顿,抬眼看着她。

    孟璟低哼一声:“我敢说,你娘当初也不会觉得你爹要害她,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算我多嘴多舌,背后嚼人舌根,你爱听不听罢。”

    尹秋端详她一阵,搁了茶碗,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你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你是看出了什么,抑或是你对傅湘有意见,我现在把你们两个都当成我的好朋友,你要是对她有误解,我可不能视而不见。”

    孟璟见她这架势是要追根究底,沉默少顷只得说道:“其实刚来云华宫那几天,我就总觉得傅湘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回望着尹秋,沉声说,“直到那日丁怜真来找你,她丢下你一个人逃走时,我见了她的背影才想起来,傅湘这人,我的确在青罗城见过一次。”

    尹秋想了想,思忖着说:“这事我知道,我和师叔当时能及时找到你,还是她给我们指的路,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孟璟说,“傅湘的身世陆师姐也跟我讲过,她对外声称自己不会功夫,和你们一起从基础学起,可我在青罗城分明见过她和一个小姑娘交过手,她的功夫,远在新弟子院所有人之上。”

    尹秋一愣:“你是说,她原本就功夫很好?”

    孟璟点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一个本就会功夫的人,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到云华宫来拜师学艺?她既然有那么好的身手,就该留在明月楼才是,跑到云华宫干什么?”

    未等尹秋细想,孟璟又接着道:“且她那么擅于交朋友,又为何入了宫只和你一个人亲密?你难道不觉得,她本就是有意接近你吗?”

    尹秋越听越心惊,怔怔道:“可她接近我又能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她也没有害过我的。”

    “现在不害你,不代表以后也不害你,”孟璟说,“你身份特殊,连紫薇教都盯着你,如若傅湘进宫来也是为了你呢?而且我现在非常怀疑,紫薇教能派人从宫里把你劫走,说不定也是她在暗中相助。”

    脑子里一瞬闪过许多和傅湘相处的画面,尹秋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不会的……傅湘……不是这种人。”

    见她脸色不对,孟璟顿了顿,缓和了点语气:“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也不得不承认我说的都没错,她隐瞒了自己会功夫的事实,从青罗城就和你碰了面,进宫后顺理成章地与你成了朋友,她进云华宫一定有什么目的,不过究竟对你是好是坏暂时还不能下结论,我只是想提醒你,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总而言之,在不清楚傅湘究竟是什么来路之前,你最好不要和她太过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吃了感冒药直接飘飘欲仙,这两天都没状态码字了。

    换季的时候各位姐姐妹妹要注意身体!

    来,这章咱们接着发红包,老规矩,零点前留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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