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飞哥，我回来了
小九说这话的时候，无论神情还是语气，裹满了惋惜和无奈以及悲伤。
外人尚且如此，作为当事人的白云飞，该有多茫然失措和失望啊？
辛苦三年，眼看就要静待花开了，结果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迅速下降，恢复下来身体也大不如前。”小九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跟他外形不搭，音质轻薄秀气。
“爷爷知道因为自己病重的原因耽误了飞哥的人生大事，心里愧疚却没表现出来，因为爷爷知道，孝顺的飞哥舍不得他老人家有半点的难过。”
“爷爷只说了一句‘小飞，来年咱重考，争取考个京城第一好不好？’”小九扯了扯嘴角，想笑眼里却浮了层水气。
秋风深吸了口气微眯着眸子等待鼻间的酸涩过去，手指陷入变了形的啤酒罐里。
“飞哥从小就渴望读大学的，认识爷爷后，更向往爷爷爱人曾经教学过的京城艺术设计学院，所以他没有气馁，只要爷爷身体好了，自己复读一年也没什么。”小九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秋风微微拧了下眉头，慌忙喝了一大口啤酒。
“有段时间爷爷的身体好像奇迹般的好了起来，那时的飞哥神采飞扬，说等爷爷身体好了，要带他去南方看海，等大学毕业了还要带爷爷游遍全世界。”小九抹了把脸上的水痕。
秋风递了张纸巾给他。
“爷爷还叮嘱飞哥去一个叫什么广宁镇的小地方买竹笋，据说用那里的毛竹笋做出来的酸笋味道最地道，因为那里产的毛竹笋纤维少。”小九继续说。
秋风想起四年前八月份那次自己和白云飞并不算美好的第一次见面。
“飞哥是孝顺的孩子，只要爷爷有请求，他是断然不会拒绝的，所以他兴冲冲的借了辆车跑到广宁镇买毛竹笋。”小九看着秋风的眼睛，里边有慑人心魄的善良和心疼，“结果，爷爷突发急病，飞哥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飞哥从此一蹶不振，高考的事便抛在身后，成为他此生舍不下挥不去的遗憾。”小九的声音悠远。
悠远得仿佛飘到了故事发生的四年前，在那里染了白云飞的无尽悲伤，飘进秋风耳里，跌入心脏，心顿时像落了层雪，又冷又疼。
“后来飞哥遇见读京城艺术设计学院的你，你载着他的大学梦，也点燃了他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小九面色凝重而严肃的盯着秋风，“而现在，你又将这盏对他来说重如生命的光亲手灭了。”
秋风想不到，小九说话还挺文艺煽情的，至少听得他五脏六腑现在揪着疼。
“今天是飞哥的生日，如果你有点良心的话，就回去看看他吧。飞哥特别看重你，你也别告诉他我找过你，他会怪我的。我付完钱了，你边吃边想想吧。”小九重重吸了口气，拍拍秋风的肩膀，转身走了。
今天周六，店里特别忙。
他跑出来找秋风，跟飞哥说的理由是宿舍里‘热得快’忘记关了。
秋风独自一人坐在烤肉店里，暖和的炭火烤得他眼眶发热，他自虐般的将桌上所有的食物一块不剩全扫进肚子里。
啤酒小九喝了两罐，秋风也喝了两罐。
罐装550ml，对他来说，有点吃力。
等他吃完喝完，店里只剩他一人。
他环顾一圈除了老板和老板娘之外空无一人的店铺，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无论何时，他都是一个人。
“老板娘，几点了？”秋风问。
“十一点五十分。”老板娘正在清点现金。
她想不明白，现在为什么还有人用现金，扫扫二维码他不香吗？还不用担心收到假钱。
秋风心一提，还有十分钟白云飞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他的心突然慌了起来。
可能是酒精侵蚀了他的理智，他赶紧迈着虚软的步子走出暖烘烘的烤肉店。
外边烈烈寒风起，呼啸着钻进耳朵，大有冲破耳膜贯穿而过的趋势。
真学霸·秋风面对路灯下漫天风雪，竟然能瞬间想起酒仙李白的《嘲王历阳不肯饮酒》：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秋风展开手心朝上，一会，双手覆了层薄薄的白雪，钻心刺骨的冰冷，疼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寒风像盆冰水，吹得秋风酒醒了大半。
他一脚轻一脚重朝自己日思夜想了几个月的方向快步走去，归心似箭期待看见院子里那盏明亮的黄灯。
路过一间还未打烊的蛋糕店，秋风知道，城里人过生日，兴买蛋糕。
他想都没想迈了进去，店里暖气足，从寒风淅沥的室外钻进暖阳般的室内，秋风仿佛能听见自己身上冰块融化的声音。
店家似乎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进来买东西，不由打量眼前这位穿得单薄身形也纤瘦却长得极为好看的年轻人。
“您好，看看喜欢哪款，全部半价。”店家小声打招呼。
“啊？半价？”秋风既欣喜又意外，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糕点，竟然打对折！
“每天晚上九点半之后，所有糕点半价。”店主笑着回答。
秋风心里的喜悦挂上眉梢，他在玻璃展架上每个圆形小蛋糕上细细扫过，选了一款纯白色简洁的小蛋糕，原价18元，店家收了他9元。
怀里揣着9元买来的小蛋糕，像揣着一捧滚烫的祝福，心情激动往家的方向跑去。
经过步行街云飞螺蛳粉店时，他瞧了眼，卷闸门已经拉下来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飞哥应该已经回家了吧？希望他不要嫌弃自己这份迟来的祝福。
秋风抿唇一笑，纵然身体冻成狗，捧着颗虔诚的真心，起码是滚烫热烈的。
跑到白云飞家院子门口，秋风竟然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白云飞看见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开心还是难过？欣喜还是悲伤？
应该是开心加欣喜的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风雨不改每个星期五下午去校门口等他几个小时呢？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他如此好的人了吧？
捧着蛋糕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秋风一想到白云飞每天孤伶伶一个人守在这栋老房子里，只有爷爷的遗像陪着他，心就疼得难受。
“飞哥，飞哥，我回来了。”秋风朝屋子喊，边喊边跺脚，京城寒冬的深夜，实在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