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白云飞冷着张帅脸瞪着那位脚踩踏板从他身前呼啸而过的年轻人,大声的吼了一嗓子。
那人朝他不屑的吹了声挑衅的口哨。
秋风觉得那人敢对身高腿长的白云飞如此嚣张,是因为小粉驴削弱了他的威严。
“找死!”白云飞低骂了句,若不是背后带着土包子,他一定会用他可爱的小粉驴摔断那孙子的狗腿,粉碎性加502都粘不回去的那种。
回到白云飞家院子门口,秋风率先下车用小九给他的钥匙打开门,站一旁等白云飞先推车进去。
结果白云飞推着车进去没两步又倒退着把小粉驴推出来。
“怎么了?”秋风问。
“快走快走,进错家门了。”白云飞压低声音嘟嚷,“应该要往前走一个巷子才是我家,嘶,今天见鬼竟然连门都进错。”
“这就是你家。”秋风举着钥匙说。“小九给我的钥匙。”
“我刚进去,不像我家呀。”白云飞说。
“我下午收拾了一下。”秋风笑着说。
“难怪吓我一跳!”白云飞重新将小粉驴推进去,打开院子里的灯,扫视一圈,整个院子干净整洁,看着比之前大很多,“算我没白帮你。”
“举手之劳的事。”秋风回答。
“我终于明白大能晚上过来跟我说我家藏了田螺姑娘是什么意思了。”白云飞拉开石榴树下的铜椅坐下,“我当时还以为大能夸你长得好看呢!”
秋风也跟着白云飞坐在一旁,“这两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的事。”白云飞学着秋风刚才的语气说话,秋风脸红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白云飞又问:“你怎么想起来要收拾院子?你看大能他们进进出出好几年了就没人想过帮我收拾一下。”
“我闲不住。”秋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长得清风霁月干干净净,样子挺招人疼惜的。
“这个优点挺好的。”白云飞说完这句话,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夜深人静这种气氛就挺尴尬的。
秋风本来就不善交际,熟人他都找不到话题聊天,更不要说他跟白云飞只相处了一天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了。
白云飞手掌在铜质桌面轻轻抚过,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但眼里却蒙了层水光。
“我挺害怕看见这套桌椅的。”好一会白云飞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点鼻音,“这是我爷爷生前最喜欢的桌椅,他在的时候桌椅就摆在这个位置,每天傍晚和早上,他都要坐在这里抽上一袋旱烟,指使我在厨房忙前忙后,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我。”
秋风没打断他说话,他知道,白云飞陷进入了回忆,这个时候他只要倾听就好。
“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可爱了。”白云飞轻轻笑出声,“螺蛳粉就是爷爷教我做的,其他倒学得七七八八了,唯独酸笋我做不出爷爷的那种味道。”
“废了好几缸竹笋爷爷终于放弃让我做这玩艺儿了。”白云飞仰头望着满树的石榴出神,“只叮嘱我螺蛳汤千万别再偷工减料了。”
“难怪我吃着酸笋总感觉差点味道。”秋风如实说。
“你个小屁孩子能吃出啥味来?”白云飞扭头看向他。
“我当然吃得出来,我会做酸笋,而且相当地道!”秋风腰板挺直,难得显露出自信的小傲娇。
白云飞展露出比刚才以为进错家门还要惊愕的表情,“真的?”
秋风得意的点头:“嗯!我小时候妈妈经常进山挖毛竹笋做酸笋补贴家用,每次妈妈做酸笋我都候在一旁看着。”
白云飞突然激动起来,“那叫你妈妈寄点过来,我看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秋风脸上的笑容一滞,低低开口:“我妈妈过世了。”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白云飞连忙道歉,瞅着眼前这位身材清瘦气质干净的男孩,竟然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
“没事,好多年了。”秋风勉强抿出抹微笑,然后盯着白云飞看,问了一个他这两天压在心底的问题,“飞哥,你去过广宁镇吗?”
白云飞蹙眉认真想了想,“我四年前过去一次,你是广宁镇的?”
“嗯。”秋风点头,他几乎可以肯定四年前买了他的笋又没付钱的应该就是白云飞。
“难怪你会做酸笋,那是全国闻名的毛竹之乡。”白云飞说。
白云飞跟四年前比,眉眼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些。
而秋风变化却是极大的,因为初中的时候他没有寄宿,每天回来还要干农活,暑假在地里暴晒,又瘦又黑。
上了高中他在学校寄宿不用日晒雨淋,而且暑假寒假还在县城打工,个子抽条长了十几公分肌肤变得白皙无暇。
人家是女大十八变,秋风算得上是男大三十六变了,简单是直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怪白云飞一点认不出他来。
他心里其实挺难过的,虽然感激白云飞这两天对他的帮助,但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和影响非常大,差点击溃他活下去的自信心。
“我四年前去广宁镇是托爷爷的嘱托去买毛竹笋的,爷爷说他那里的山水养育出来的毛竹笋肉质鲜嫩纤维少,叫我买些回来他教我做正宗的酸笋。”白云飞说话的时候,目光悠远离神,像陷进了回忆。
“这里边还有件遗憾的事呢。”白云飞笑着看了秋风一眼。
“什么事?”秋风问。
“我在镇子里逛了一圈,很多当地村民在赶集日卖笋,笋都很新鲜。我被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吸引过来,他身前摆着两大袋的毛竹笋。”白云飞说。
秋风心一下子提起来,想不到白云飞还如此坦率的跟陌生人谈论他并不光彩的经历。
“我爷爷一直教导我,能伸手帮人就帮一把,我看小男孩满头大汗挺不容易的,就决定帮他全部买完让他早点回家。”白云飞继续说。
秋风暗忖,你是打算早点骗完我的毛竹笋,好让你自己早点回家吧?
“飞哥你心地真好。”秋风言不由衷回了句。
“唉。”白云飞叹了口气,眼里莫名笼上层愁绪,“好什么?我干了件到现在心里都不安的事。”
“什么事?”秋风问,你干了缺德事,终于良心不安了吧?
“付款的时候小年轻竟然没有手机,没有二维码。”白云飞说,“我也没想到在这种一年到头见不到两张纸票子的年代竟然还有人用现金做买卖。”
“我们乡下很多人都没手机,连二维码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秋风看着白云飞的眼睛说。
“是吗?”白云飞对上秋风投过来的视线,心里不自觉微微麻了一下,他为什么觉得这位面容姣好的小年轻目光有点犀利?
“嗯,后来呢?”秋风问。
“我找了家卖烟酒的小店,想着买包烟才好意思开口找家人换点现金。”白云飞眼里的悲伤更加明显,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身回了屋。
秋风有点错愣的望着他的背影,不是很明白白云飞为什么讲事情讲一半突然走人了。
不一会儿,白云飞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个小小的盒子,放在铜桌上秋风才看清楚是盒没开封的香烟。
“我不抽烟,这是我四年前准备换现金买的一包烟,一直放在爷爷案几前,提醒我自己干了件遭受良心谴责的事。”白云飞说。
“什么事?”秋风问,那件事你确实该遭天谴,因为你差点逼死我。
“我准备换现金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白云飞抿住唇沉默了一会,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唇角微颤。
秋风心下一紧,突然觉得人家可能不是成心要骗他的钱,而是真的遇到事情了,并且还是大事。
“是医院给我打的电话,我爷爷突发心梗走了”白云飞脸上是笑的,眼里却有无尽的悲伤和遗憾,“我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