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乡情
“唉，有啥客气的，虽然你爸不长进，你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先吃饭，我去跟大伙商议商议。”村长说。
村长走后。
秋风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洗漱后躺在自己房间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朦胧眯了会。
早饭后，秋风上了唯一一趟通往广宁镇的小巴士，准备去镇里派出所帮爸爸办理户口注销。
“你办理什么业务。”一进派出所，接待处的女警官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孩子温婉说道。
“给爸爸办户口注销。”秋风说着把证件和死亡证明递了上去。
女警官接过证件看了眼，又在秋风身上打量了一番：“没有大人一块过来吗？”
“妈妈七年前过世了，家里就剩我一个。”秋风说完，低头抿唇。
“哦。这样啊？”女警官点点头，女性特有的柔软在听见秋风的话后充分显露了出来，她带着秋风在注销窗口亲力亲为帮他办理完业务。
秋风爸爸走后，村长带着几位心细的村民帮着在秋风家里翻了好几遍都没找着身份证。
孩子上学耽误不得，村长只能出了份证明材料盖上村委会红章，亲自带着秋风上镇派出所解释情况，折腾好一通才补办好身份证。
因为秋风明天要出发上京城，派出所还给他出了份临时身份证明，这事才算办妥。
村里集体一共募捐了四千七百元助学款，隔天早上村长过来送秋风去车站。
刘老二刘大炮猴子三人因为心虚，罕见的每人捐了一百元钱买个心安。
“村里乡亲的一点心意。”顺手把助学款带过来递给他，还专门用那种张贴在村委告示墙上的红纸包着。
“谢谢叔。”秋风感激的接过乡亲们募捐的助学款，忍住眼里的酸意道谢，“您替我谢谢村里各位叔伯婶子。”
“嗯。”村长应了声，从裤兜里拿出一封对折在一块有点陈旧磨损的牛皮纸小信封往秋风手里塞。“这是叔的，不多，算作鼓励，出去好好做人，好好学习。”
“不不不，叔，您这段时间为我上学的事忙前忙后，我已经很感激了。”秋风连忙婉拒，双手推回村长递过来的信封，“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到地方就找工作打工，可以自己赚学费。”
“听话！拿着！”村长见孩子不收，脸上端不住，糙汉子拿出村长的威严黑着脸喝他，“不多，多我也拿不出！就五百块。你以后出息了如果还念着恩情还回来我也收着！”
村长家里情况其实并不乐观，爱人十前年车祸瘫痪，到现在还没找到肇事司机，一分钱赔偿款也没拿到。
而且村长上面还有位神智不太灵光的父亲，下边一双儿女分别上初一和高三，正是花钱的时候，仅靠着竹山和微薄工资度日。
村长责任心强，时常还接济一下像秋风这种贫困的孩子，自己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拮据艰难。
“谢谢叔。”秋风双手接过村长手里的信封，心里一暖红了眼眶。
“还有这个，政府奖励的一万元现金。”村长又往秋风手里塞了个盖了政府红章的大信封，“之前没给你是怕你爸把钱花了，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够了这个学期的学费。不够的话你到学校打电话过来，村里叔伯们再想办法。”
“嗯，谢谢叔。”秋风手里拿着这笔巨沉甸甸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数额，除了感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学期的学费有了着落，他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他上了京城还得马不停蹄找工作赚钱，筹集下学期的学费和伙食费。
“嗯。”村长微微侧身往秋风背后探了眼，“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秋风转身回屋里拎袋子。
厅里唯一一张暗红色实木沙发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帆布手提包，看样子年月不小，两只提手的pu皮像一双皲裂的老手，星罗密布的裂纹清晰可见，有的地方还掉了几块皮，浅青色帆布包的边沿也磨得泛白，侧边还紧挨着放了个平时上学用的书包，也陈旧得不行。
但洗刷得很干净，像眼前的少年。
“还在呢，幸好赶得及！”门外传来一声火急火燎的声音。
“奶奶，您怎么来了？”秋风看到李家奶奶风风火火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红色塑料袋。
“我家小子刚起床拉了泡屎，从床头到床尾，一忙差点忘了这茬。”李奶奶应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年岁侵袭的皱褶里还窝着细细密密的汗水，从眼尾汇成透明的水痕往脸颊下边淌。
李奶奶和老伴在家带两孙辈，还耕着几分田地换点口粮。大孙女上初中了，小孙子刚两岁正是大人脱不了手的时候，儿子儿媳上城里打工了，为了省点路费每年年底才回来一次，日子过得比村长家殷实一些。
“大婶子您跑啥呢？摔着崴着咋办？”村长盯着李奶奶手里的塑料袋问。“你拿的啥？”
“鸡蛋，糖饼。”李奶奶说，“听说火车上的东西可贵着呢，风风，拿路上吃扛饿。”
“长辈的心意拿着！”村长见秋风又犹豫着不伸手，瞪着眼睛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
气势如虹的声音吓得秋风肩膀抖了抖。
“谢谢奶奶。”秋风乖乖巧巧接过李奶奶手里的红色塑料袋。
“哎哟他叔，你能不能收收你的牛脾气，对着半大孩子也粗着嗓子叫唤？”李奶奶拍着胸脯睨了村长一眼，略带长辈的责备口吻说话。
“嘿嘿，我急性子，见不得别人矫情。”村长难得露出腼腆的笑脸，接了秋风手里的帆布袋。“大婶子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要出发了。”
“哎。”李奶奶是老实巴交心地善良的勤劳农女，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见着这位苦孩子一个人出远门，忍不住湿了眼眶，“风风，出门要注意安全，要学好，照顾好自己啊。”
“嗯。”秋风回应，“我会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孝敬您跟乡亲们。我上学去了，您和爷爷注意身体。”
“好孩子。”李奶奶怜爱的看着他点头，秋风是十里八乡唯一考上985大学的孩子，可惜家里没一个亲人为他庆贺送行。
“奶奶您这是干啥呢？”秋风没料到自己经过李奶奶身边时，李奶奶扯着他裤袋往里塞东西。
“爷爷奶奶的一点小心意，你拿着给自己买两身新衣裳，进城了，咱风风也要穿体面点。”李奶奶一手扯开秋风的裤兜，一手往里塞东西。
秋风急着脸红，校服裤子是松紧腰，奶奶这么一扯差点连内裤都露出来，吓得他赶紧一手攥紧本来就不太结实的裤腰，另一只手往外推奶奶的手。“奶奶，您别这样，我不能收您老的钱。”
村长定住脚步望着一老一小像打架似的相互推搡，忍着条件反射般即将脱口而出的暴脾气，压着嗓子开口：“你小子拿着吧，往后有能力记着乡亲的恩情就成。”
"就是，现在你有难处，大家出点力，好好学习，以后有能力了不要忘了做人的本分，遇见需要帮助的人记得搭把手就成。”李奶奶把用红纸包着的五百元钱塞进秋风手里，没再扯他那条不太牢靠的裤子。
听了村长的话，秋风没敢再客气推托，松开紧攥裤腰的手，双手接了李奶奶递过来的红纸小包裹。
村里老人遇到喜事都喜欢用这种红纸包东西送人，图吉利。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村长骑摩托车带秋风到广宁镇，俩人再坐小巴士到达府谷县，坐最早一班大巴到秦岭市搭火车，火车是下午三点三十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