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尖锐
易杨听见季靜喊的一声哥,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下去吃饭吧”
“嗯”
易杨熟练的走进厨房,打开锅。
里面有罗云娟留的饭。
还是温热着。
“吃饭吧”易杨将东西都端到了饭桌上。
只有他们两个人。
早餐很丰盛,鸡蛋,包子,还有黑米粥。
配上两碟小咸菜,一个酸豆角一个八宝菜。
包子季靜咬了一口是肉沫白菜的。
季靜接过易杨给他倒的温牛奶。
“姨父,他们去上班了吗”
“嗯”易杨喝了一口粥,“妈出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
“嗯,好”
“房间里有电脑”
“好,谢谢哥”话说的言简意赅,但季靜还是听懂了。
“嗯”
易杨没让季靜动手,等着她吃完,两只手拿着碗,架着一个盘子往厨房走。
又走了一趟才将东西都收干净。
季靜慢慢的喝着牛奶,还能听见厨房的刷碗声。
坐在座位上,还能看见院子靠墙的周围爬满了金银花。
大片大片的开着。
香气怡人。
季靜端着将走到水池边将自己喝的牛奶杯子刷干净。
遇见了刚回来的大姨。
“易杨呢,怎么让你在这刷杯子”罗云娟将菜放在院子的水池旁。
“别洗了,别洗了,夏天水也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季靜任由她将将自己的杯子接过去。
便听见他絮絮叨叨的说“我啊,以前就可想要个闺女,但因为你姨夫工作的原因,就只能生易杨一个”
“这会看你跟我闺女一样,这些你都不用碰,交给易杨碰就行”
“小时候,天天嚷嚷要妹妹,这会该让他表现表现”
拉着季靜往里走。
心里反复出现罗云娟的那句话,夏天水也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夏天的水凉,那冬天的呢,是热的吧。
曾经的冬天,一整桶的冷水泼下来以后,她记得浑身都泛着烫。
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听见罗云娟在喊“易杨,下午你带你妹妹去买点吃的用的,这五天都在我们家住”
易杨还没来得及张口。
季靜便笑了笑,拉着罗云娟的手“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的,哥不是要高考了吗,让他复习吧”
“没事,让他去,不是说高考前放松吗,让他放松放松”
“嗯,下午我和你去”易杨接了话。
最终季靜还是点了点头。
罗云娟放下杯子,拉了一个垃圾桶过来。
又将菜提过来。
“喜欢吃芹菜吗”
“都行,我不挑”季靜已经没再主动伸手帮忙。
“不挑啊,那也好”罗云娟长得和她妈妈很不同。
大概是比她妈妈胖一些的原因,看着眉眼都很柔和。
带着岁月的沉淀。
但仔细看时还能看出相似之处。
比如饱满的中庭,略微偏圆的眼睛。
但妈妈因为常年化妆加上瘦和工作的需求,身上更多的是给人女强人干练的感觉。
而她听的最多的就是,电话那头咚咚咚的高跟鞋的声响。
而自己本身并没有很像她妈妈,更多的是像她爸爸多一点。
鼻根挺立,鼻尖微翘,双眼睛黑白分明。
乌黑的长发又厚又直。
戴上眼镜,留个刘海,显得整个人又乖又巧。
最终罗云娟买的菜也没派上用场,易华打了电话过来。
说是定了位置,出去吃,带季靜尝尝烟市的特色。
和她呆过的其他亲戚家不一样,罗云娟很爱说话,有时候说到高兴了声音会不自觉的提大。
易华的脾气很温和,虽然不说话,但总会恰到好处接上罗云娟的几句话,
易杨就更随意,完全不像要高考的学生。
罗云娟也没有任何什么鼓励激励的话,或者是什么劝告他高考前別吃什么辣的,口味重的,担心高考身体出什么问题。
就像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一个正常的白天。
他们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并不会让人有任何的不适。
“好了,易杨,你吃完了就带你妹妹去走走逛逛,买点东西别和我们呆在一起了”
“嗯”易杨拿起季靜的包。
季靜走进超市里看着一排排货架。
想起来自己生理期快到了。
看了看后面一步一步跟着的易杨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她生理期特别不准,每次来的时候几乎疼的能要她半条命。
布洛芬从没断过。
拿着几包卫生巾的时候回头找人却发现易杨不在了。
拿着东西。
打算重新找个筐。
走到的瞬间。
易杨推着小车又出现了。
小车里放了一堆红糖,还有姜。
季靜抿了抿唇,将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
易杨跑的有些着急,问了导购问了一圈才找到地方。
这会买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事情比季靜想象的还要快。
高考第二天,大姨送易杨去高考了。
季靜从卫生间扶着墙出来。
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惨白着脸。
脊柱弯曲。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低吼带着痛苦“怎么不去死啊”
生理性的眼泪沿着鼻骨到鼻尖滴落在地上。
季靜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
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长发散落
整个人多了一层破碎感。
眼睛朦胧,并不能聚成光,带着强烈的恨意,话语并不连续“都去死吧”
“让我死了吧”
“都死了吧”
易杨九点开考。
将易杨送进去,罗云娟买了些菜到家九点四十分。
“小静”罗云娟喊了一声。
并没人应。
敲了敲门。
季靜眼睛睁开一条缝。
想要起来的下一秒。
罗云娟推门进来了。
“小静,你这是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语气带上了着急。
拨开她因为汗湿贴在脸上的头发。
“没事,就生理期,肚子疼”
“忍忍就过去了”季靜想努力扒开罗云娟架着自己的胳膊。
“什么忍忍都过去了,就算是痛经哪有痛成你这样的”
罗云娟的胳膊穿过肩膀下腋。
强制的感觉,涌上心头。
季靜的胃里一阵翻涌,带着生理上的排斥,呕吐。
罗云娟迅速的帮她拍着背“小静,大姨这就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季靜用最后的力气一根一根的掰开她手指,仰头看向她。
平日里眼镜遮住的好看的双眼和刘海盖住饱满的额头都露了出来,带上了令人发颤的锐利感,盯着罗云娟一字一顿说:
“我,不用你管”
“出去,滚出去”
罗云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靜,破碎的美感,带着尖锐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瞬间。
“不要对我好”
这是季靜昏迷的最后一句话。
罗云娟连忙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瞥见看见季靜睡衣上的血迹,趁着易华回来的这段时间。
将季靜身上都换干净。
眼泪几乎连成线,想到季靜刚刚的眼神和身上的疤,罗云娟不知道季靜到底经历了什么。
又或者说忍受着什么。
季靜睁开眼睛时,知道实在医院。
疼痛已经减弱了。
正在输液。
她看过,医生说她受寒太严重,只能吃中药慢慢调理,她没时间,也懒得调理。
至于医生说的怀孕困难她就更不在意了。
想起自己临近昏迷前,对罗云娟说的话。
季靜想,这下不会对她好了吧。
总会放手了吧。
她要沉在地狱里,
谁也不能拉她上岸。
她不会当个好人。
不会接受谁的爱,
谁的爱也不会要。
来的时候一个人。
走的时候也要一个人。
不会有遗憾,
也不会有亏欠。
罗云娟刚给易杨打完电话,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吃饭。
直说是有些事,最终还是没告诉他,怕耽误他高考。
走进门的时候,罗云娟看见季靜醒了。
“静静,还疼不疼了”
季靜没注意她称呼的变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当她是在医院里维持着面子。
又或者她妈知道她生病她不在的话不好交代。
毕竟已经看见了,她并没有她表面看着的那么乖巧听话,甚至连说出言语都很尖锐。
即便内心在这几天里大概能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但还是这么想了。
她想她这个人内心果然还是阴暗极了。
罗云娟只当她是不想说话。
拉了板凳坐在她旁边,对于之前的话只字未提。
“静静,大姨跟你商量件事”
季靜想总该说让她搬出去住了吧,又或者少回来了。
“我问过医生了,她说你这个身体啊,受寒太严重了”
“要慢慢调理,不然我们就从学校搬出来,住到大姨家,大姨反正也没什么事,能给你熬中药”
季靜抬眼,不是放弃吗
罗云娟发现季靜没回应时,只当她是不愿意。
又接着道“静静,你要是不想,也行,那每天早上和晚上吃饭的时候从学校出来,大姨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季靜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口中辨别真伪。
“静静啊,身体是自己的,喝了中药咱们就不痛了”
“现在也刚好是夏天——”
“好”季靜应了。
罗云娟几乎要哭出来。
“好好好”她就怕季靜不同意。
说完了好。
季靜就将被子蒙住了脸,不再看她。
罗云娟出去帮她买了一个疗程的药。
等到她走出去。
季靜才把被子拉下来看着门口。
“小姑娘,你可要好好对你妈妈啊,刚刚你来的时候她都急哭了”
季靜没看旁边的老人道“她不是我妈”
她妈妈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只是没当多大的事,知道的当天给她打了四千块钱,让她自己找医生买中药。
并不严重,打完吊针,季靜便出院了。
半夜下楼接水的时候。
季靜听见了罗云娟在说她。
季靜想,还是介意的吧,怎么会有人不介意呢,她当时的语气并不算好,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