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阳照常升起
再次看到和煦的阳光，是在病房里。
江年昨天精神恍惚，整个人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要许星言抱，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哭起来，最后更是出现了晕厥现象。
许星言改变往家走的方向，刻不容缓地把江年送到了医院。
做了详细的检查，医生说只是惊吓过度所致，压力焦虑放松后，困得睡过去了，但这个睡觉仍是昏迷，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如若掉入她自己给自己设的梦魇，醒来的时间可能要长一点，一般在2-3天。
许星言垂首向医生道谢，走出办公室后，腿部发软，整个人贴在墙面上，才得以支撑住他，不向下坠。
没事了。
此刻，是重获新生的喜悦与感动。
许星言眉宇间的愁容散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如释重负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她无碍，笑她还在。
即使醒来的时间长一点，但总会醒来，他会唤醒她。
回了病房，许星言轻声关上门，缓慢朝病床走去，又拖过闲置的看护椅，放到病床前，沉默地坐了下去。
房间里静得，只有江年和许星言相互交错的呼吸声，平和且绵长。
一道明白的光闪起，许星言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是江于明发来的消息。
【年年今晚就托你照顾了。】
【我和你秦姨明天一早就会去，早些休息。】
在医院将江年安顿好后，许星言第一时间给江于明和秦雅去了消息，说了江年的基本情况。
本来江父江母是要来的，但被许星言拒绝了。
一是时间太晚了，开车过来路上会有安全隐患。
二来，江年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好，秦雅看了，怕是会受不了，说不定她自己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影响江年休息。
许星言解锁进到手机界面，调暗了手机亮度，应了句好，把江年的详细情况告知了江于明，让他心里有个底，然后又补充了句不用担心，有他照应着。
回了消息，他便收起手机，躬身，拉起病床边江年的手腕，像是在辽阔的汪洋河海上，寻着了一块可以生存下去的浮木，牢牢地，握在他宽大的手掌里。
病房的窗帘没有拉，月光扩散，透过窗子照进来，打在了床边的少年身上，也打到病床上的女孩身上。
少年的身子几乎全部探到了床上，身上的灰色t恤皱皱巴巴，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一向平直的后背驼了下来，尽显落寞失意，早已没有了属于他的意气风发，
许星言的身影笼罩在女孩之上，仔细地望着江年，眼里满是疼惜。
怎么憔悴成这个样了？
病床上的江年，不再是平时朝气有活力的太阳花样子，反而一脸病气，面色如纸。
往下，嘴唇苍白，更有因为干燥，裂出来白色的唇部角质层。
许星言伸手抚上江年的额头，轻柔细腻地理了理她的碎发，而后，又抚了抚她的脸颊，珍惜但又夹着失物找回的幸运。
江小年，你让我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才能让你不受这些伤害？
该怎么办，才能让你继续笑得开怀灿烂？
该怎么留住，你所认为的，世界里的小美好？
江年仍旧平稳地躺着，沉在睡梦中，毫不知道许星言内心烦郁的自白。
可后半夜，果真如医生所说的情况一样，江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惊醒一阵，发现许星言还在时，又会松口气，放心的睡下。
不仅如此反复，还伴有强烈的梦呓，很明显是做了噩梦，仍在说一些抗拒之类的话。
显然，她还没从刚才的那场风暴中走出来。
江年额头发着冷汗，大小不一的汗珠成群结队地布在上面，她不安极了，来回左右地晃动颤抖，手指用力地蜷缩在一起，床单被抓的起来层层褶皱。
“不怕，不怕。”
许星言像是哄小孩，侧身坐到床头，臂弯环住江年，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安抚着她。
拍拍她的背，以示他还在。
摸摸她的发顶，以示很安全。
江年的梦呓持续了很久，其间并不是接连不断，而是一会儿一阵，许星言就着这个姿势，在病床上了坐了大半夜，陪着他的小朋友。
那晚，江年在可怕的梦魇里困了多久，许星言就陪了多久。用他为数不多的不理智，努力地把她，带出那个大雾弥漫，覆雪，迷失方向的阴暗森林。
快凌晨时，白昼交替，出现第一抹光亮。
许星言看了眼窗外，天空翻出白鱼肚，日出的暖黄也相继出现，他把怀里的江年放平在病床上，又坐到了椅子上，没有松开她的手。
几秒后，房内出现一声低低的呢喃：
“江小年，我睡醒后，你也要醒过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许星言握着他的全世界，合上眼皮，睡过去。
太阳总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而他相信，那么热爱生活的小朋友，也会一如往常，绚烂向阳。
正月十六，是个好天气。
刺眼的阳光洒满整室，江年被晒得缓缓动了动眼皮，指节微动，紧蹙的眉间好像说着她被是什么困住了。
江年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它好像比之前运动会的3000米还长，长到，望不见尽头，找不到同伴，只有她与黑暗，疯魔共沉沦。
在那个梦里，没有老爸老妈，没有叔叔阿姨，没有齐翊贺清然，更没有她的许星言，有的，只是无尽的惊怖，和那个，根本不像是自己的自己。
江年很想要醒过来，越努力地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却只是被束缚地更紧。
挣扎和地她有些累了，江年想要沉沉地休息一会儿。
正要付诸行动，一束耀眼的光照进来，随即，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个高挑清瘦的少年。
“江小年，你忘了帮我实现愿望吗？”
是谁？
许星言吗？
可是怎么看不清？
不会的，许星言不在这个地方。
江年仔细辨认着那个人影，微微眯了眯眼。
“江小年，没有你，我的愿望怎么实现？”
又是一声。
江年像被束缚在一个沉重但又密不透风的丝茧之中，想使劲冲破，却无济于事。
梦里的人影逐渐走近，江年看清了他的模样，一切如常的清淡和温柔。
“许星言。”江年在梦里叫了他一声，可他好似听不见她的声音，径直越过她，走向前方。
前方是一大片广阔的光明。
“许星言，你去哪？”江年转过身，下意识就要抬腿追，可脚底犹如黏上加固胶水，根本迈不开。
“我在这儿！”江年看着越走越远的许星言，他的背影又趋于模糊，急切地叫道。
前方的许星言仍旧没有回应，继续向前。
"许星言，你别走，”
江年非常着急，她要跟上他，再不追，许星言就会走远了，再也追不到了：
“等等我啊。”
“年年，我没走，”
蓦地，前方的许星言转过身，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在等你回家。”
江年正和脚底的“胶水”作斗争，而许星言对她留下这句话后，消失不见，散落成光。
满天都是小星星！
“许星言！”江年奋力一搏，嘶吼着，想要抓住留下的一丝光。
猛地，她睁开眼，手下的床单被被死攥在拳里。
此时，天光大亮，她抓住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