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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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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郎临揪着眉头仔细梳理思路的时候,乌篷外的船夫忽然呼呵了一声:“嗨!小哥!前边就要上岔口了,咱们是上城南还是城中啊!”

    这么快?

    撩开帘子往外头天光一看,居然已经能看到日头了——他方才上船,确实是只给船家喊了一声……快走。

    郎临略一思琢,心说了:“咱也没去过城南啊,那还是上城中吧。”

    于是他忙道:“劳驾您,咱们上城中去,此去城中还要多久?”

    “不久不久,不到三刻钟,咱就能到啦!”

    那船夫似乎心情很好,说罢还唱起了山歌:“嗨呦诶——太阳出来——照半坡诶——诶!我真是!要打搅小哥休息了吧!赶这么早的路出山,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怪我怪我!”

    郎临笑了:“大哥您唱就得了,开心嘛,我刚巧睡不着。”

    那大哥当即便笑呵呵地继续唱了。

    经这船夫一打岔,郎临便干脆弓着腰来到船尾,清晨的阳光凉凉爽爽,船夫高亢的山歌配着两岸的鸟鸣,他心里一下子就开阔起来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给这块骨石造废了,其他细枝末节的以后再想。

    “可是我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要是能从哪借点法力就好了。”郎临心说。

    找陆老头借?不太现实。

    郎临心里思量着,双腿一错,就原地盘腿坐下了。动作之间,袖子里那块满是裂纹的山神木,忽然刮了一下他的小臂。

    郎临当即灵光一闪,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神力么!

    他掏出那块木头,当即都想亲它一口:“真是知道我在愁什么啊你个小宝贝儿!”

    山神木已经被那老鬼用法力劈裂了,所以现在物理攻击就能损坏这枚木头。

    郎临看着那块裂纹横生的山神木一咬牙,心想:“就抠它一点木条,应该不会碍着这具皮囊活下去什么事吧。”

    于是当即便一狠心,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中心思想,顺着其上裂纹,生生啃下来了一截木条。

    心口果然立马就一阵撕裂般的锐痛,非常真实了,就像咬着自己的心尖肉生生啃下来了一块似的。

    郎临当时眼前就一黑,虽然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还是痛得半天都没能喘上一口气来。

    他紧紧掐住了自己手心,试图转移一点注意力。但是那阵锐痛感却没能缓解,反而在逐步加剧。

    没办法,不能拖下去了。

    郎临将那根山神木从嘴里抠出来,又将一口被逼到口腔的淤血狠狠吐进了河里。

    然后一点也没手软,把那根几乎要了这幅皮囊半条命的山神木,猛地扎进了盈骨石,于是那骨石当中流转的荧光,随即便缓缓黯淡了。

    见此,他终于喘上来了一口气:“管用就行。”

    那盈骨石是法力的产物,所以山神木刺进去,并不会在它表面留下任何损坏过的痕迹。

    故而它现在依旧光滑,就像刚打磨出来的一样。

    只是曾经流转的光晕,在那颗骨石当中停滞了,只留下了一个不会再发光的淡白色的痕迹。

    就像……郎临一转念,这比喻好奇怪——就像留下了一具尸体似的。

    他讪笑一声,将死掉的珠子装进了那枚绣得坑坑洼洼的荷包里,又将荷包紧紧攥在了手中。

    而那阵让人头晕目眩的心口疼,竟又生生维持了一刻钟。

    ……

    时间忽悠忽悠,小船也飘飘荡荡地来到了安城城中:那个距离忘南楼不远的渡口。

    早市上已经能见到各路讨生活的人在渐渐忙碌了。

    初秋的早晨还是有一丝凉爽的,此时,各色的早餐摊子支了起来,那暖暖的米糕香味萦绕,是一派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郎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醒来,身上感官恢复得越来越好了,虽然还没有清冽得似一汪无鱼的水,但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

    坐在那水中轻微起伏的乌篷船里,他想着接下来应该去哪。

    想那陆老头肯定要来找自己,所以一时半刻里还不能离开安城,于是他起身招呼了一声船夫,就在城中的渡口下了船。

    刚想转身道谢结钱,就见那船夫正一脸忧虑地望着着自己,郎临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道:“船家,怎么了?”

    “啊呦,小哥啊,我看你面色苍白得很呐,要多注意休息啊!身体有问题千万不好拖着,一定要及时看郎中的。”

    郎临一听这话便失笑了,想来是自己面上还没缓过来,忙开口应付:“多谢,真是劳烦您挂心了,想是这几日有些操劳。”

    说着话,他还想掏些铜钱来结算船渡的费用。

    那船夫却连忙朝着郎临摆手:“诶呀,小哥,够了够了,不用啦!”

    郎临一愣神,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刚给人家塞过一手碎银子,都够这船夫不吃不喝跑上一整天的了,怪不得这大哥一路上都这么高兴。

    待到船夫拉了别的客人走了,郎临还是有些汗颜,这以后的生活没了真靠山,只靠着自己医病攒得这仨瓜俩枣……

    当即一跺脚,不能再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了!

    半晌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出门这么高调,肯定叫那大哥记住我了,那这骨石废了跟没废有什么区别?不行,城中不能久留,我得乔装改扮一番去别处。”

    打眼向四周一瞧,他就看到一家卖斗笠的小摊正要摆出来。

    郎临一挑眉,自言自语道:“斗笠?嗯,也不错,还省钱。”

    在颈间围起一块麻布的长巾,半张脸就瞧不真切了,再把头上斗笠压低——成功混入走江湖的混子行列。

    安城城中、西、南、北都热闹繁华,外乡人倒比本地人还多,这打扮是一点也不显突兀。

    而后,郎临又站在渡口思琢了一番——什么地方能叫那陆老头好找,同时又叫顾拾钦不好找呢?

    成了,干脆上城西去,咱也来住一住忘南楼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麟起楼的客栈!

    几番辗转,郎临来到了城西的渡口。

    在街边买了笼包子,就打问着向麟起楼溜达去了。

    城西这边的渡口,距离麟起楼也不算很远,才走了不久,他就能看到那片曾经人潮涌动的麟州湖了。

    明明只是时隔两个月,但周围的人和景好像都发生了很多的变化。郎临手指间下意识地摩挲起那枚荷包,想不通为什么心里居然还会空落落的。

    此处街市就连平常日子也是十分热闹的,现在日上三竿,街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闲庭信步之间,郎临在人群之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看之下,居然又是小李哥。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郎临,他手里正拿着一根朱钗,全神贯注地在自家妹妹头上比划着,但是那小姑娘却显得气鼓鼓的,好像是嫌弃自家大哥笨手笨脚一样。

    郎临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看着小李哥那笨拙的样子,嘴角便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笨拙地讨过妹妹开心,结果却总是能把小姑娘惹得跳脚。

    就在郎临还在发愣的时候,一柄扇子摇头摆尾地敲上了他的肩膀。

    来人身上衣装倒是简单干散,郎临轻轻一抬斗笠,看清对方是个面生的白胡子老头。

    根本不必猜,郎临知道这人就是陆老头。

    那几位下凡来都是清一水的白胡子和素面扇,郎临到现在也没分清谁是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凡是这副打扮的老头,都能管他的头上。

    郎临没言语,轻轻一抬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这地方不好说话,走,老夫刚好在麟州湖租了条画舫,咱们上湖心说话。”

    日头总算有了点热乎气,这老家伙赶着租船上班的时间点儿就上了湖心。

    那些个骚人墨客,都是月上枝头遥听对岸琵琶的时候,才坐上画舫邀杯共谈。而这老头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喜欢在大清早租条画舫引人耳目。

    郎临表示很无语,但是领导都请客了,咱也就别客气了。

    “我还想着您老人家能让我消停两天呢。”郎临和陆老头对坐在宽敞的画舫当中,手边是琼浆玉液、精美花果,但他一点想动的心思也没有。

    就算此时坐下,郎临也没摘头上的斗笠和颈间的长巾,他不想让老家伙看出自己脸色不对。

    “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不能忍徒弟大清早就来质疑俺老夫的盈骨石,所以呢,俺就来找你了。”这老头还要跟他扯扯闲天。

    郎临心里一跳。

    这老家伙不会这么不靠谱,当即就把他的行踪告诉顾拾钦了吧?这么分不清主次吗?

    “所以你就把我给卖了?老东西,要不是想在此地等你一时半刻,我可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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