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有始有终

    陇南郡苏合镇该死的人全死了，没有活人作证，哑父便顶替鼓里村的神司农，编排出那件完整的“树官怨化灭村案”。当时，所有人包括郁轩在内，也被哑巴父子的可怜所蒙蔽，导致大家把注意全放在了神河府堕败，于龙海忤逆以及谭耀失职上，加之斗灵池的暴露，更是帮助哑巴父子很快淡出人们的视线。

    染行带着儿子成功以受害者身份留在了京城，染介离入杏林院，染行留在神河府职守。这期间，染行也不曾放过杀害大王子的机会，因为他要为儿子染介离的王位铺路。

    那些九阴军将士的余念被冥君从扇子里放出来后，他们回到昔川君为自己扎制的草人里，却在这个时候，染行借用蝮金环的法力让枉死的将士怨化，这才引发了神河府东院的草人大战。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染行暗中将黑色燃粉掺进红色，学子们立放火坛本就手忙脚乱，加上夜晚又分辨不清，这便引起了第二场火灵大战。当时情境，若无冥君相助，大王子真有可能被染行暗害致死。

    京城变乱结束后，染行再不敢大作大为，他便蛰伏起来，继续等待时机。与此同时，染介离在杏林院发现了一些有关王后造假王子出生时辰的线索，当时，他还不知道染昔年是女儿身。

    后来，从宋白那里得知裳怜素的下落，染行便借故在家养病，偷偷带着蝮金环前往裳家坞。蝮金环做为冥界法器，若明目张胆拿在手上，当然会被冥官探查，这一点童似早就替染行安排好了，把如何隐藏法器的咒语传教给他。染行为了复仇谨小慎微，自己带着儿子藏了二十年都能活下来，如今藏一件法器就更加容易。

    先我之前，染行已经见过了半脸余念，他想拉拢裳怜素一起复仇，可那时的裳怜素一心只想恢复生前容貌，当年的所有罪行她一直认为是郁欣一人所为，在她心里依旧念着染城，她坚信着染城对自己的爱。

    裳怜素为了染城拒绝跟染行联手，染行见她不从，便想抓回去用蝮金环操纵其复仇。赶巧，那日我与染南回争执，裳怜素本来一直悄悄跟着儿子，却无意中发现了我。她本意就是想讨要一件法器好去兰屏苑织魂，可无奈她太丑太吓人了，我被她一路追到福神殿躲藏起来。再壮胆拿着扇子出来时，染行刚好要抓裳怜素，施法拈诀抛出手中蝮金环却误把本神抓了进去。

    我替裳怜素躲过一劫，裳氏拿着扇子奔去兰屏苑。我在蝮金环里昏天黑地呆了好长时间，直到被染行释放到王后体内，便荒唐谬妄地当上了国母。之后，染行以梦术诱我写下罪己诏，那是因为他还以为王后体内的余念是裳怜素。毕竟裳怜素与王后有不共戴天之仇，让她端着王后的手写下认罪书并非难事。有了这份罪己诏，染行就可以让王后自行认罪，不费一兵一卒揭露郁欣罪行。

    可万万没有想到，我写下的罪己诏居然是跟冥君认错。当染介离暗中尾随我，并从忘川阁偷回那封写给冥君的认罪书时，他们这才知道抓错了人。

    在此之前，裳怜素进入兰屏苑织魂复容，最后破法大战之时，她跟着宋白染红楠一起逃离，辗转回到了上京。复容后的裳怜素第一时间去找当时身在洛京的染城。与染城梦中相见后，裳怜素发现自己错信了二十几年，她以为的郁欣一人之罪，从始至终却都有染城一份。染城以为裳氏入梦讨债，便将自己的所做所为以及悔过之心一一倾吐。

    那一刻，裳怜互对染城的爱彻底覆灭。她心心念念的城郎并非爱她至深，所有的牺牲与付出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裳怜素斩断心头爱，正式与染行联手，决意复仇。可她毕竟是一个过于真诚的痴心女子，她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也太容易相信别人，染行告诉她染介离是领养的孩子，承诺她助南回夺位，并告诉她自己只想要染城和郁欣不得好死，这些话裳怜素全都信以为真。于是，可怜的裳氏再一次被人利用，变成了染行的复仇工具。

    宋白曾带手下猎灵军刺杀过我两次，裳怜素刺杀过我一次，这些都是在他们发现我是福神，又害怕我走露风声之后做出的举动。而《幽灵传》下半场时，那些与宋白对战的蝠灵军则是童似派来，那个时候我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我还不能死。几番搏战下来，最后，我被裳怜素替魂，锁进福神像，送去郁府，害死了郁清。

    纵观整个事件，当时京城中有几番势力存在，染行一介凡夫能够成功绕开冥君和郁晚空的监察，对我屡施迫害，这背后当然少不了童夫人的阴谋暗算，以及至今还隐藏在童夫人身后更诡秘势力的支持。

    冥君早在纥罗号抓捕裳怜素时就从她记忆里看到了当年这起冤案，但后来事故频发，此案就一直被冥君压着，未展开调查。不过，冥君也早已料到不到天选最后一刻，坏人不会真正浮出水面。所以，暗查倒不如坐等。

    终于在今天，瓜熟蒂落之时，郁晚空掌握了案件的所有线索，这一向不对路的人精鬼精便联手唱了一出暗不作声，引蛇出洞的好戏。

    从沈惊秋的记忆里，冥君已经得知宋白将从兰屏苑偷偷带出来的三头蟒元灵埋在了荣欣宫地下。此蟒只有灵身和被注入怨力的心轮，没有灵胆和菩提心，只要将蝮金环送入其身，便能激化蟒灵拥有等同于怨煞的力量。

    染行认为即便昔川君拥有斩灵剑，也不是蟒煞对手。他便决定要在天选的前一天炸乱荣欣宫，一举杀了染城，郁欣和大王子昔川君，而染南回一直都没被染行放在眼里，因为南回的身份根本不能与染介离相比，再加上借助瘟疫之乱，染介离已经在名和利上得了双赢，这条为王之路染行已经为他前后铺排妥当。只要除掉最大的对手染澈，染介离的前面就不会再有拦路虎，绊脚石。

    只可惜，染行毕竟一介凡夫，他的所想所做即便再是周密谨慎，也绝然胜不过神。冥君一直在以神的姿态看着凡人为祸作乱，就好像地上的蝼蚁跑得再快，也无法逃脱人的视线一样，行王即便折腾到天上，也还是飞不出死神的掌心。

    最后到了判决时刻，冥君给了染红楠最大的恩典，这个心性怡阔的女子可以自由选择来世，人间的荣华富贵任其挑选。

    然而，出人意料，染红楠选择了一个书香门第，虽不富贵却静雅，虽无权势也恬淡，这个女子，是我见过活得最明白最通透的一个人。愿她在来世，安然自在，喜乐平安吧。

    裳怜素，生前怨念深重，死后罪行累累，被罚入精怪轮回之道，先送去山里做几十年草木，净化身心后再返人世。

    宋白虽助力染行为恶，但忠勇可嘉，他及其猎灵军部下，并同冷沦放的亲信张司军以及部下，洗去织魂异身，留在冥界为官，受饶末山调遣。

    染行，杀孽过重，好在他最后悔过，自请化灵为雨，为人间普降甘霖。冥君准了染行的乞请，答应让染介离以沐王遗孤的名号恢复王室宗亲的身份，但他不得参加此次天选，并且，要将织魂所得天眼去除。

    说到染介离，不得不说起冥君与三头蟒大战之时，有一段空闲时间，冥君骑在蟒身上戏耍，实际上就是在等操控巨蟒之人发出下一个指令。当时，染介离躲在王密处暗控巨蟒，冥官一时搜寻不到，便等着此人再次发令，寻到令起之处，抓获罪首。待染介离被擒之后，冥君才放手一搏，杀了巨蟒。

    阴堂审案之时，染介离，昔川君，染南回，染昔年以及饶溟笙，这些与此案有密切关联的后生晚辈皆未到场，全都被冥君保护起来。那时候他像极了呵护子孙的家长，要让陈年旧怨在上一辈结束，下一辈人不再受其所累。他们应该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继续为父为母为亲人复仇。

    种种作为，可以看出，这个表面粗暴狠戾，脾性乖张的少年死神担得起人间，更担得起十方众生。

    案结之后，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国王染城和王后郁欣论罪当死，送入轮回。我在万念归元扇里所见二人结局便是沦入畜牲道，变成了两只灰耗子。

    可冥君如何能让自己公爹公娘受此罪难，他要逆行天道，为二人改变轮回，送其入魂丹柑果林，便让这对为郪国造下罪孽的王室夫妇从今往后以甘果偿罪，还报众生百姓吧。

    由于荣欣宫设了法界，无论是凶兽巨蟒，还是阴堂会审，都极少有人知道，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娘和侍卫也被一早换成了冥官。

    后人只知郪历二三一年，王后寝宫走水，国王与王后不幸罹难，却无人知晓其背后蓄积了二十多年的恩短情长。

    这时，三九为我打开了归山的法门，我刚要迈步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

    “欢期。”

    我知道是谁在叫我，这个声音活着死了都不可能忘掉。我也知道自从案结之后，那个人就一直盯着我，我没敢看他，也不想看，不知为何，此番再见，原本激动的心沉冷了许多。

    知道了自己在人间所历劫难的真相，如今，死的死，轮回的轮回，化雨的化雨，一切已经结束，对他，也走到我该放下的时候了。

    我没有转身看他，准备进入法门时，冥君却唤我随他同去，我便跟着冥君走进前往丹柑林的法门。

    在人间兜兜转转一大圈儿，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还记得，那是我和冥君初次下山时闯进的一片果林。

    还记得，那些满树红果乍见我和冥君，瞬间被吓落一地的场面。

    还记得，冥君和我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一个惊惶，一个大哭，便在人间初遇到第一个凡人。

    那凡人美目如盼，低眉展颜，笑似光阴，冥君却从此成了凡人眼中调皮的风，凡人心中再也挥之不去的山精野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