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花名青渊
这小妆虫让我想起了之前郁轩带我进入冷沦放记忆中的情景,想起了那些在树上敲敲打打的小喜虫,用来帮我记住法咒的小萤虫,想起了那个最开始为我而建的兰屏苑。冷沦放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能弄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全是依着本神喜好。他前世已经心有所困,我当时怎么就没问问他困扰在何处呢?难道是我未曾探及过的更前一世?
我正凝思入神想着郁轩的两世困惑,妆虫已经完成了在我脸上的青羽妆画,真是个能干的小虫虫。
对着镜子观瞧一番,果然神来之画,跟妆本上的一模一样。
斜挑上扬的凤眼,沿着眉尾一直画到耳括,脸颊是青白相间的鸟羽纹路,遮掉另一半未曾上妆的脸,简直就是一只鸟头。
哈哈,祖宗的天下无敌小眼睛终于看起来大些了。
我乐呵呵赏了一片梨花瓣给那小妆虫,这便戴上抽屉里的半遮面,出门去喽。
青渊。
关上房门的一刻,花牌上亮起了青渊之名。
居然是这个名字?
……
“青渊,你是青渊,你真的是青渊。”记忆中郁轩的声音飘响在耳边。
……
我想起了在潭遥刚刚醒来之时,郁轩曾抱着我激动得跟傻子一样,嘴里说的皆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
“青渊,你知道吗?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那时候,我是一棵树,你是一只鸟儿,你总缠着我给你挠痒,我还嫌你爪子脏,每次你千里迢迢飞来我都收起枝桠让你掉到水里。”
……
呃,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收起枝子不让鸟落,倒像是郁晚空能干出来的缺德事儿。
……
“你忘了,我也忘了,可我们还是又相见了,难怪两百三十五年前,偏偏让我找到的人是你,送走的人也是你。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我们沉睡的记忆。”
……
嗯?两百三十五年前,那不是我死的时候吗?
……
“花客,花客?”
我被身边的花娘打断了思绪,这些花娘真不是人,总在人家聚精会神的时候忽然出现。
“花客已显名,便可以唤我渊儿了。”
“啊?啊。”心思还半沉在回忆中,反应自然有些迟钝。
“花客,您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啊,还可以。”
嘿嘿,我心中暗笑,自己睡得倒是挺好,踹了被子还有人盖,只是苦了旁人。敛起心底得意,我问道,“渊儿姐姐,你能带我四处走走吗?”
“好的,您随我来。”
花娘在侧前方带路,我想起一件事儿,又问起来,“那个行花是干什么呀?哎呀,我是不是不能说话?”
“无妨,有花娘引领,介绍梨花境时可以低声言语。”花娘的声音小到要把耳朵竖起来才能听清楚,“说简单些,行花就是在花林中行走,这是我们梨花境课业中的一门,开境之后,掌境尊者会亲自带领各位花客完成行花。当然,在开境之前,花客无事也可由花娘引领。行花过程中,有三不,不言,不快,不乱,不乱中亦有三不,不乱眼,不乱耳,不乱心。”
听她一言,我瞬间想到了礼神殿的定课。虽然,一个是定一个是走,可二者皆是为了让修习之人静心安住,对于普通人来讲,静坐不动确实很难,所以,这行花更利于大众修练。
花娘继续说道,“昨夜花客被禁足,我便未去叫您,入园的花客中已有许多人在昨天晚上进行了第一次行花修习。花客若感兴趣,今天晚上——”
“啊,那什么,我远道而来,还未解周身困乏,就先不去了,等开境之后再跟着尊者修练吧。”
我回绝了花娘,心中暗道,能躲一课是一课,等开境之后,那个什么掌境尊者指不定如何折磨人呢,跟着你们不能说话不能放屁走来走去,还不如祖宗爬暗道去隔壁调戏小轩窗好耍。
花娘渊儿先带我去了水月园,昨日,寻那人精心切,未曾留意园中景致。水月园的中间修筑了一个圆形水池,水池被中间隔石分成两半,故此得名阴阳池。绕池一周栽种了八棵梨树,花繁叶茂,正盛开时。
“梨花境的最后一课,尊者会带领花客在这里完成。”花娘介绍道。
“渊儿,那对面的百合窗为何上了锁,要等开境时才会打开吗?”
“百合窗是为课业结束后留下来的花客所备,唯有通过最后一课,方能进入。”
留下来?也就是说有一部份人可能会离开,通过考验的人才会留下来成为优撒。
“明日一早开境,接下来大多数时间尊者会在镜花庭授课,闲余时穿插行花等旁修课业,花客只要潜心跟着尊者修习,离开前一定能解心中之惑。”
渊儿未再多言,她应该是把能说的全都交待了。因为,从身边路过的几位其他花客与花娘的言语中我所听闻皆是方才这些,再无其它新鲜之处。
最后,从镜花庭院落西南方向的小门出去,我再次来到院外,昨天郁轩行走的那片花林。所过门廊不同,眼前景象也略有变化。水月园南门出去基本与我在客房开窗所见无差,镜花庭西南门外,是依旧繁花如锦的梨花林,以及位于林中的八角亭,一条绕亭小溪和亭前刚刚清扫出来的绿荫地。
亭上正挂一块牌匾,刻着“花林小筑”,我当然只认识前三个字,后面那个嘛,是听川爹说的。
“第二天的课业会在这里修习,晚间行香我们也会从这里出发,绕行之后再回到这里结束。”
渊儿点到为止,并不会提前透露梨花境的课业。从她嘴里也套问不出更有用的信息,索性我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旁人身上。
绕着花林小筑逛过一圈,我心中想着昔川君,饶溟笙还有染昔年,他们仨也该到了,为何还未曾碰面。后面俩人上了妆我倒未必能认出,可川爹那昂首挺胸,英姿飒凛的劲儿有如神龙一般,别说画上半张脸,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正想着念着,远远走来一人,不正是扮了梅花妆,身着粉红衣的大美人吗?
哈哈,把自己弄得跟个新郎官一样,倒像是来这梨园合欢行礼一般。
昔川君独自一人,未叫花娘伴行。经过时,他并未显露与我相识之态,很自然地从我身边绕过,若有所思,凝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遇的每一位花客皆如他这般行径,倒显得就我一个人没心没肺,无忧无愁。这种时候嘛,我多少也要假装一下,毕竟有他们比较,我这个样子太容易露陷儿。
于是,回客房的路上,我开始沉郁起来。
渊儿说今天是开境前一日,没有课业,但为了修习通顺,要尽量保持沉静,少行少言少食,所以,今天余下的饭食会比昨天减半。不让说话也便罢了,连吃饭都要被苛扣一半,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多吃些好了。
梨花境真是个破地方,若非为了郁轩,祖宗一时一刻都不想呆了,回山上找粗枝大叶亲亲抱抱那多自在。
嗨,我长长叹息一声,吐着满满的无奈。
遣走了花娘渊儿,我假意留在水月园散步,实则站在门口徘徊,等着看每一位路过的花客,瞧瞧是谁都进了哪个房间。
别说都是陌生人,就算相识,遮画成这个模样,也实难辨认。不过,我倒是可以记下每个人的妆画特征。想来大家皆同我一样,第一次选画的妆面一定是心中所喜所好,而这藏于内心无处言由的喜好又多半来自往生往世的记忆。关联虽是微小,却也能暗察些蛛丝马迹。
就这样,我花了一上午时间靠着院门闭目养神,完成这个任务。背记术法我不在行,但这些妆画源于花木鸟兽,既是精怪,对于南殿死神来说又岂会陌生。
午饭时候到了,昔川君是最后一个回房之人,他也在暗中寻记着周遭的一切。
我悄悄盯着他回了房间,花牌上写着赤火华三个字。不对,赤字我认得没错,在人间是红色之意,火华,好像是合起来的一个字。念啥,不知道。
正当我准备回房用餐之时,先后又来了两位新的花客。走在前面蹦蹦哒哒之人一看就是染昔年那个假小子,不用想,跟在其身后不远处的一定是饶溟笙,小心肝儿可是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定要时时看在眼里才行。
我盯着他俩进了各自房间,记下位置回到房中,送饭的滑车又来了。减少一半的饭食吃了跟没吃一样,半空着肚子,我忽然想起郁轩一上午都没出来,园子里未曾遇见,房门也未见开过。该不会昨夜被折腾惨了,一病不起吧。
我趴在墙上听音,隔壁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行,我得爬过去瞧瞧。等那送饭的滑车终于过得差不多了,我再次爬进暗道,轻身熟路来到郁轩房外。本以为还要使大劲儿才能撞开,却不想柜门未锁,蛮力落空,我憋着喊叫声重重摔出了柜子。
这家伙给我留着门儿呢,也不提前通告一声。算够意思吧,也算不够意思。
我探身瞧了一眼,郁轩平躺在床上,确实睡着,都不曾觉察到我进来。
柜门刚刚被我关上,送饭的铜铃便响了起来,怕吵醒他,我赶紧打开柜子替他取出饭来。虽然我很想把他这份吃掉,但,还是留给他吧。
把食盒放在茶台上,我便兴冲冲跑到床边。
未敢大喊,只轻唤着,“乖孙儿,起床吃饭啦!”
没有反应?睡得还挺沉。
他那张俏脸红得跟某怪屁股一样,我伸手一摸,嚯!烧得厉害!准是昨天在水里扑腾得受寒着凉了。再拨开衣襟,胸口也红热滚烫,着实病得不轻。
需赶紧叫些伤寒药来,想找花娘讨药便要先回自己房间。
我心下着急,正准备起身回房,却被郁轩一把抓住双手,死命拉着按放在心口。
“似儿,似儿。”
呃……不是应该叫我的名字吗?怎么唤叫起旁人来了?似儿?童似?
我靠,郁晚空你个孙子!居然敢背着祖宗在梦里叫你前妻的名字!
叫,我让你叫!
手下一狠,我照着他心头肉狠狠拧了一把!
呃唔!
他,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