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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混沌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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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昔川君要去拜会红石娘子,我脚上有伤,本也不想跟着,便早早歇下了。

    未入睡前,我闭目凝思,根据已知线索推衍入境后可能发生的状况。然而,除了双君夜探回来的梨园布设以外,其他一无所知,这实在太像巴巴间的妆戏了。莫说我们这些想要混进去的人,就是正常拿到花帖即将成为优撒的人,他们在进去之前也是全然不知自己将要去到什么样的地方,又将要做些什么事情。唯一共通之处,每个进去的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愿,十分强烈迫切的心愿。并且,这些心愿皆是为了已故的亲人或是爱人!

    所以,梨花境只要抓住每人身上这一个共同点,就可以使用一套方法牵引大家走上死士之路。

    这正是昔川君想要探究的根源,能够把控不同人走上同一条路的方法一定不是术法,术法只能强化却不能真正激发人的潜藏力量。就像在兰屏苑解救冥君,昔川君当时的法力还不如一个猎灵军士强大,但他从菩提心生发出来的本能之力却足以超过一支军队。这种力量不是任何术法修练所能达到的,而目前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优撒身上皆具有这样惊人的力量,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顺便完成了兰屏苑交待的任务,而每人最终的赴死则另有所图。

    在一种半睡半醒的静定状态里,我迷迷糊糊进入了后半夜。数不清又杂乱无章的梦向我袭来。

    ……

    “玉楦!你大条的!鸟爷我千里迢迢飞过来,你连个树杈子都不给落。”

    “从幻音坊来论,我是你的老师,但若从鸿蒙灵界来论,我还要称你一声前辈,兰屏。”

    “完了,这下完了,缠死了,解不开了。”

    “嘘——你该叫我青渊。”

    “鸭子也不太好,那,那换成花花草草也行,反正我就是不当猪!”

    “你骗人还有理了?”

    “祖宗不要你死,你一定死不了。”

    “玉楦!”

    ……

    “郁轩!郁轩!”

    我叫着他的名字醒过来时,川爹正在用温热的巾帕为我擦拭额上的汗珠。

    “做恶梦了?”

    昔川君的声音传来,可我一睁眼看见的却是冥君抱着双臂,慎兮兮地站在床边。

    “我去!”叫起一声,我又惊出一身冷汗,“冥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忽然出现,吓死我了。”

    “本君一直站在这儿,怎么就忽然出现了。”冥君的声音很稳很沉,听起来像是运筹帷幄的将军一般。

    换我来说,就没了正经腔调,“连睡觉你也监视我呀?”

    “不监视,不监视你的心都要跟着人家跑了。睡个觉也不老实,叫了半宿人家的名字。”

    这一次,冥君的数落不像以往那样暴躁。川爹一个眼神儿送去,他就乖乖离开,跑榻桌上坐着去了。

    “昔川君,我梦到许多事,特别多的事,都是我和郁轩之前发生过的事,但梦里没有他,我没有看见他,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全是我在说或者别人在说。”我揉着脑袋,越努力回想越是感觉头要炸开一般,“有一个声音,很熟悉,在梦里我知道他说的事很重要,跟郁轩的记忆有关,我还不断提醒自己醒来时一定要记住。可是……”

    “别急,慢慢想。”

    我闭上眼睛,晃脑袋砸头,任是如何作践自己都再也想不起那人说了什么,甚至连谁的声音也瞬间忘了。

    我急得快要哭了,胸口一起一伏地抽畜起来。

    “我不能忘,我不能忘。”我反复念叨着,“是不是我再睡过去又会梦见?”

    想到这里,我立刻乖乖钻回被子,把自己彻头彻尾蒙进黑暗。可当你越想睡觉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而昨晚那场混沌大梦,我越想记住,它便被忘得越快。

    在床上整整闷了一个上午,最后余留在脑中的只有郁轩的名字。

    ……

    红石城雨停之后,我们就要出发去梨园了。本想问问昔川君是如何说服冥君带我前去的,可一想到早上梦醒之时,就是因为他站在床边,才令我惊神忘了梦里的一切。算了,既然冥君已准我入境,还何必自找麻烦,乖乖跟着吧。

    临行前,换书师兄带着医娘来为我换药。

    “小师弟,不在坊中多留几日了?”

    “嘿嘿,不了,我得跟着老师,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笑着答道。

    “小师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寒大哥的?我只知道他在京城神河府为官,那小师弟也是神河府的官吧。”

    原来,换书师兄并不知道昔川君的真实身份,那我也不能说漏嘴了。

    “我去年才入京,跟随老师的时间并不算长。”

    “寒大哥跟余阳师兄是好兄弟,二人私交甚好,记得此前余阳师兄身边有个小文官,小师弟可曾认识?”

    换书提到郁轩身边的小文官时,庆幸我嘴里没含着什么,否则非一口全喷他脸上不可。

    谁呀?他说的不就是,我吗?

    呈卷,我占了呈卷的胎身,后来神出鬼没变成了自己的模样,所以,对呈卷而言,无论是胎身还是魂魄,都在这个十方世界彻底消失,不存在了。

    如今,换书提及此人,倒让我忽然想起,呈卷是郁轩的师弟,便也是换书的小师弟。他忽然向我打听此人,该不会他喜欢呈卷吧。

    自打对郁轩动了别样的心思,我这眼睛看谁都奇奇怪怪,随便两个男的都能被我拉扯到一处。

    “呃,见过面,但不太熟,也就打过两声招呼。怎么,换书师兄你认得此人?”这一次,当着师兄的面儿,我真撒谎了,关键是,这个谎不撒也不行。

    换书应该没有觉察到我的心虚,接着说道,“以前在幻音坊学艺认识的,也不算很熟,因为修习的方向不同,不总在一处,也就偶尔碰面打声招呼,他是一直跟着余阳师兄的,后来师兄回京入职,他便也跟着入京,倒是得了个好归宿,总比我们这些留在坊中走场子卖艺要过得舒服。”

    “嗯,那倒也是。”

    我没敢再深问下去,言多必失可是神在人间屡试屡错的一件事儿,这次一定不要多嘴,可别临走前再给自己惹上麻烦。

    ……

    午饭过后,我和昔川君坐上马车前往坊中南门,出坊后,隔了一条街便是红石城南大门。

    车上,昔川君又把目前探知的梨园相关情况仔细传表一番,同时还准备了两只面具。

    “受梦境指引,每个入境人都要求佩戴。”昔川君分了一只蓝色面具给我,他自己留着那只红色的。

    嘿嘿,真是个贴心的人儿,都能注意到本神喜欢什么颜色。

    “入境之时,必须戴着面具,可进去之后,不知里面什么要求,是否会强制取下面具。本来冥君可以给我们施放一个假脸咒。”

    “什么是假脸咒?”

    “就是摘下面具也不会被认出的法咒。但我担心入境时外法会被拦截,所以,即便使用此咒也要等进去以后,时机稳妥方可。”

    “那没事儿,我机灵着呢,到里面随机应变,反正不暴露身份便是。”

    昔川君宠溺地摸摸我的头,这眼神儿真是比亲爹还亲。

    “到了里面,一切安定下来,我会想办法寻找机会把假脸咒给你。”

    “那要怎么给?法咒也能送人的吗?”

    “能啊。”昔川君与我讲解道,“比如我限定在食物里,你吃下去就行,或者安置在香里,你闻到也行。”

    “还可以这样啊,昔川君,你真是越来越厉害,都快赶上冥君了。”

    “就是冥君教的。”

    昔川君便是每每想起冥君,提到冥君都会笑不打一处来的那个凡人。想我身为一个神,却不如人知法懂法,也就是在川爹面前,才不会因此臊了自己吧。

    “还有一事,此番四人入境,溟笙已经安排我们顶替了原有四人的位置。你替下之人稍稍比你年长,但已经是最像的一个。”

    “那我要不要学他的样子。”

    “不用,你就做你自己。”昔川君很肯定地说道。

    “呃,那冥君就没想着送我个什么法器护咒的,他可是把镇魂枪都给了假小子,我就一肉身凡胎,也——”

    “怕了?”

    “我才不怕,就是怕万一我有个好歹,后悔的是他。当初他只是听闻和猜测我被童夫人所抓,就已经要掀了兰屏苑,如今,他就真不怕我万一有个闪失?”

    说这话时我故意靠近大美人胸口,就是要说给那鬼精来听,总不能因为有了心上人就把我这个旧娃娃忘了吧。

    昔川君被我调皮的样子逗乐,“放心吧,该做的冥君早就安排好了,你呀,进去以后,就还做你的小祖宗,敌不动,我不动,一切相机行事。”

    好咧!

    嘿嘿,我就知道冥君亏了谁也断不会亏了自家孩子。只是不知道他在我心轮上安了个什么法器,染昔年能带枪进去,想必昔川君也是带着剑,饶溟笙更是带着琴去。嗨,反正不是冥君的破鞭子就好,那家伙还是继续留在他老人家手里干些不正经勾当吧。

    最后,又把昔川君给我的新身份在心中熟记了一番。

    此人名字实在不咋好听,叫什么王明阳,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比我壮胖一些,但个子差不多。

    王明阳是武越省夜郎郡东丰城人,家中不算殷实,上面有个大姐。原本还有个二姐,却在出生不久便被父亲卖去外省换钱,从此下落不明。后来,父亲因嗜赌败光家财,母亲独自一人将姐弟俩抚养长大。二十几年过去了,王明阳的母亲一直记挂着流落在外的二女儿,久思成疾,带着满满的悔恨于前年离世。临死之前,母亲留下遗言,交待儿子一定要寻到二姐,并在有生之年与其相认,她痛斥丈夫的无情,更愧疚自己没能保住女儿。

    母亲死后,王明阳每日恶梦缠身。几乎一闭眼便是母亲在耳边哭诉,每每相问皆是二姐下落。王明阳用两年时间,终于在东路省的长岸城打听到了二姐的去处,可也只能是听闻,此生再无相认机会,因为,二姐已于年前病逝。

    母亲念了一生的愿望终是未能达成,王明阳找到二姐后不再梦到母亲,却在自己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悔疚。他恨自己没有早几月寻到二姐,哪怕只在临终前能与她说上一句话,让她叫自己一声弟弟,也算是替母亲完成了毕生心愿。

    带着这样的愧疚之心,王明阳被梨花境的尊者寻到,托梦指引,这便从遥远的北方南下而来,参加红石城南郊的梨花境妆戏“凝花半面”。

    而此刻,我所替代的新身份就是这个一心想为母亲完成生前所愿的人间孝子王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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