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比天大的秘密
不能再上山修定,万礼之刚好把全部精力放在翻查名册查人找人这件事上。
那些被送去的学子中,印象最深的是继万谦入庄后接着被送来的三个人。
郪历二二二年,万礼之清楚记得那一年他完成了异体,从原本的纤纤少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是兰屏苑的第一个术验胎身。
就在同一年,又有三人被送了进来。
万礼之能够说出那三人的名字,因为在礼神殿时,这三个人虽比他小了五岁,却因为学绩优秀经常榜上有名。
“陈亦明,陈继,戴子凌。”
有了名字,昔川君很快就能在全部看过一遍的名册中找到这三人。他握着找出来的名册仔细查看,说道,“礼神殿优秀的学子出寺后一般都能入京为官,最次也是像洛京这样的辅都,这三名学子竟然在学满后同时调任锦城所在的石郡。三人的家世与你有些相仿。”
万礼之凑上前去同观,没错,这三人也是亲生父母早逝。
“所以,为了掩盖此事,不被追查,选送去兰屏苑的皆为家世简单,无依无靠的学子,那我们就把所有家境相似的学子先筛选出来。”
昔川君说着便动起手来,这些名册是他码放的,自然印象深刻。
万礼之在这个养尊处优的王子身上没有看到半点懈怠,他打心底里服气,敬重昔川君的言行与为人,同时还深怀感恩之心。从小到大,除了早亡的亲生父母,除了谢家父母和哥哥,再无人如至亲般对待过他。
“昔川君,你明日便要去礼神殿任职了,这里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所有被害之人查找出来。”
昔川君转眼看向真诚的万礼之,顿生起万分歉意。
“礼之,你坐下来,我给你梳梳头发吧。”
因异体后一直保持着当年的容颜,万礼之看起来与我和商陆一般年纪,昔川君便自然端起了长辈的架势,把他看作弟弟。
“如果,那天没有突袭而来的蝠人,如果,那天我布防得再严密一些,你和哥哥应该很快就能像从前一样了。”随着心头卷起悲伤,昔川君的声音变得哽咽。
“这就是我们的命,即便冥君降世怕也无力扭转。”万礼之历经这么多苦难,终究比我们这些涉世未深的人看得通透,他释然地说道,“昔川君,你不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礼之看在眼里,领受在心。”
“如果,让你选择,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昔川君现在能做能帮的只有万礼之的来世了。
万礼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去找哥哥。”
那天晚上,昔川君辗转反侧,良久无法入眠。他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冥君也像邻家哥哥一样离他而去,他是否还有勇气活着,是否能像万礼之一样明知哥哥已然魂灭却还能坚定地说出一句“我想去找哥哥”。
……
“别想了,本君死不了,也用不着你找。”
躺在枕头边儿上的小金冥君忽然开口,一言道破枕边人的心思。
“再不睡觉,本君可要掏鞭子了。”
自打那日心头春起之后,冥君竟然喜欢把掏鞭子挂在嘴边。
“嘘,小点儿声,夜深人静的你也不怕隔壁听到。”大美人悄声说道。
冥君不以为然地问,“隔壁谁啊?”
“家里那个娃呗。你不知道他耳朵厉害吧,那日要不是他在隔壁听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闯进来,还问你是不是又发疯了。”
自打那日被我撞了春情,昔川君每每见我便不大自在,当然也是因为我看他的时候总会无意间流着窃笑。
“在人间,掏鞭子可不是什么正经词儿,你以后在人前说话要小心着点儿。”
“人前?何时轮到本君在人前说话,鬼前还差不多。”冥君说着便从金身里钻了出来,侧躺在美人身旁,“哎,你说这个词不正经,怎么个不正经法?”
“你怎么出来了?”
昔川君言语中暗藏着惊诧,足以证明他现在着实怕了冥君,真怕这神再掏鞭子出来。
于是,便赶紧把言语拉扯到正题上,“你帮我分析一下,礼神殿在万谦之后送去的那三个学子现在去了何处?”
“一起送了三个吗?”
“对,还是那一年出寺最优秀的三个人。”
“哪一年?”冥君掏鞭子的心思终于收了回来。
“二二二年,就是万谦去锦城之后的第五年。”
“去年是哪一年?”
“二三零年,今年是二三一年。”
“你等着,本君算算。”
冥君说着,便神气十足地坐了起来,闭目,拈诀,不语。
大美人支着胳膊卧在床上,仰望着自己的小鬼精,那一刻他心里扬荡着无尽的满足,他多么庆幸自己能和几万年都不下山的神在人间相遇,又多么感恩那个在梦里传教他心动之法的老师,若非如此,恐怕他也要活成另一个染沛染霁云,在错失中荒废一生了。
“算出来了,你猜他们三个是谁?”
冥君如此发问,加上昔川方才大致回忆了兰屏苑的见闻,心中虽有结论,可他不想在冥君面前表现得太聪明,便又一次假意猜不到,求着冥君说出推算结果。
没想到昔川君算是把我说过的话听进了心里,冥君不喜欢太聪明的凡人,哈哈,因我一句无心之言便让大美人甘在小鬼精面前装起了傻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先告诉你本君是如何算的。这世间万物的胎身,无论草木,游鱼,飞鸟,山兽还是凡人,都能够通过胎身的状态来判断它生长的年份。”
“嗯,明白。”昔川君笑盈盈听着。
冥君在美人这里获得的信心远超于给我讲法,因为听者厌烦的神情总会让授者心生挫败。
“当然,也有些人例外,比如你看起来就不像二十岁的年纪。”
“那我像多大?”
“嗯,有点儿老,怎么也有三四十了吧。”冥君说完刚想放声大笑,忽然意识到我真有可能在隔墙另一面暗暗偷听,便不得不压下调侃后的快感。
谁知,昔川君却忽然拈了个痒诀,施放在冥君身上,害他痒得难受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连连轻声叫苦,“你把本君教你的术法反用在本君身上,啊啊,不行了,痒痒,啊啊。”
这个痒诀嘛,说来命苦,又是一个冥君根本没打算教给我的法咒。
为什么呢,因为此法只能施放在除自己以外的旁人身上,并且,也只能由施法者解咒。若施法者不愿解除此咒,被施法的人就要一直痒够一个时辰方才罢休。
这样好玩儿又能整人的法咒冥君怎么可能传授于我,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每天都要痒够一个时辰不得好笑,如此临头恶运冥君当然不允许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可惜,神也会错信了凡间的美人。舍得教给昔川君,这下自食恶果了吧!被人反制了吧!该!
冥君身上的痒诀除掉之后,二人又在床上闹腾了好一阵子。
趁着冥君还没想起来掏鞭子,昔川君赶紧故作严肃地说道,“不闹了,不闹了,接着说,你是推算了谁的年龄,才由此找到那三人的去处。”
美人略带恭敬的语气,加上虚心求教的神态,立刻让喜爱讲法的冥君回归本位。
“你记不记得在南冥禁地,本君说过,那只无尾三头蟒的胎身不是最初的兽体,而是后来生长。”
“记得,我们在蟒兽的记忆里还曾经看到,最开始它只是元灵,后来,因何拥有胎身,这段记忆仿佛被抹除了一样,在其心轮中根本查看不到。”
“依据那蟒兽身上的鳞片,本君推算出它当时那具兽体大概生长了八年,倒推回去刚好就是二二二年,所以,那三个学子就是无尾三头蟒的生长胚体。”
虽然昔川君早已猜到此处,但冥君的定论还是令他阵阵心惊。
这三个人与万谦稍有不同,万礼之是元灵被织魂术改造,之后胎身跟着元灵变异,而他们则是直接做了无尾三头蟒的胚体,加上蟒兽实在太大,就算那三头蟒身上还留存着三人的容貌痕迹,在当时的混乱境况下,也没有时间仔细辨查。更何况彼时无人知晓兰屏苑用活人做胚体培养异身兽的秘密。而如今,若非找到了万礼之,这个秘密还会继续埋藏下去。
那一夜,对昔川君来说,真的是不眠之夜了。直到天快亮时,冥君起床做早食,暗中施个沉睡咒,才让美人昏昏睡去。
早上,我又跑去食寮寻访美味,又被冥君堵个正着。
关于我之前被锁在呈卷胎身,后来去了一趟潭遥便做回自己这件事,冥君一直没有盘问。一是因为他不想在我面前提起小轩窗这个让他恼透的凡人,二是因为昔川君曾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言,郁轩让昔川君不要过问,许多事一旦说明就会打破原来的平衡,直到发展成郁轩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局面,昔川选择相信郁轩,小鬼精无奈,也就只能选择相信大美人。
昨晚,从万谦口中得知兰屏苑的秘密,冥君表面看起来满不在意,心中却另有谋算。
死神的织魂术本为禁忌之法,现在,不仅被凡人偷偷学去,竟还被创变成了可以异换胎身的新法。
此事非但出人意料,更加令神费解。若任由此法私下教传,总有一天,十方世界的秩序会被打乱,神当然不能眼看着人间毁灭,更不能容忍一切的阴谋阳谋,居心叵测。
所以,在食寮里,冥君终于向我发问,“欢期,你在潭遥时,那个唱戏的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做了什么?
我转起眼睛想了想,这样私密的问题怎么可能照实回答,我难道要堂而皇之告诉冥君小轩窗给我洗澡,给我喂饭,甚至还有可能偷偷崩我吗?
当然不要,这是属于我和他的秘密,就算亲娘屈打,也绝不能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