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昔川君养小鬼
一门儿心思想要留下来吃晚饭的王叔染沛,总算被我打发走了。这老家伙若留下来,那就是一颗爆蛋。才与他聊了数句,就听他一直在显摆震王何等给他面子,请他去做新婚媒证,又准备如何帮染震和红石娘子操办大婚典礼。
啥意思?这不明摆着是来气人的吗?这些话要是让商陆听到,只怕那色迷心窍的血气小伙儿能一拳送染沛上了悦梁山。
想到这里,我当然要不择手段,不顾颜面送老粘人精赶紧离开。至于手段嘛,当然就是骗骗他,说我要沐浴更衣,有些人还在房中等着之类。总而言之,对付这种老家伙使用此法便是一招抵过千招,染沛翘着一脸的笑畅怀离开。
嗨,商陆啊商陆,哥儿们这次也算是为你舍了一回神脸了。
不过话说回来,商储杨痴迷红石娘子这件事一直让我琢磨不透,看这小伙子精明能干,智勇双全,也不像个不知轻重,不识好歹的愣头青,怎么就非得折翻在那个老女人的阴沟里。
想不明白,我便在当天晚上修定之时,暗悄悄问起冥君。
“我总怀疑,商陆身上是不是被人下了情咒。”
“怎么讲?”冥君一脸诚恳和谦虚,有种老师向弟子不耻下问的姿态。
这副神态迷惑得我当即便忘了他并不知道商陆喜欢红石一事,商小郎这个情敌还是我一手在冥君面前造出来的,谁成想下面一番话瞬间将前几日的谎言暴露出来。
“在潭遥刚认识商陆的时候,便是因为幻音坊的那个红石娘子……”
我夸夸其谈把在潭遥的经历道出大半,方才意识到自己嘴大漏风,这不是未用上刑,便自招自供了吗?
言语道尽,心方清明。我没敢扭头看冥君的脸,只感觉到头顶呼呼而来的一阵急风。
“臭小子,竟与本君扯这么大个谎,本君看你在人间真是混吃混喝,就没混出个正经样来,心眼子一天比一天多,跟谁学的?是不是跟那个唱戏的学的?本君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本君就不是本君!”
商储杨的事情败露,我成了冥君巴掌下的逃犯,一口气从顶层跑到底层,又从底层跑回顶层。幸好,冥君不舍得用他刚恢复的法力来解这流光溢彩的滞灵之术,再加上我腿脚够快,这顿揍总算在双方消耗下躲了过去。
嗨,商陆啊商陆,哥儿们这次又差点儿栽你手里,不过,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平静之后,冥君因为少了商陆这个假想情敌,虽仍是恼我骗他,但心情总归是好的。
在我的祈请之下,大死神终于答应我暗中查探一下商陆的心轮。结果却是未有所获,商陆没被下咒,记忆中他只是单纯喜欢红石娘子。
“不对!还是不对!喜欢一个人总要有些限度,一开始你会因为他好看而心悦,可如果你和他之间并没有过多交往,单凭好看根本不足以喜欢到这种近乎疯狂的程度。就像你吧,如果昔川君从来都不搭理你,他即便再好看你也只会看看罢了。”
我分析的条条是道,就连冥君也觉得有理。
“反过来,昔川君从一开始就喜欢你,那是因为他修习了心动之法,找到了自己累世牵挂之人。哎?对呀,商陆会不会跟红石娘子上辈子有什么情仇爱恨呀!冥君,冥君,你快使个术法,看看他的前世记忆,没准儿还真叫我猜中了。”
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兴奋不已,怎么就能想到前世了呢,怎么早没想到前世呢,当初饶溟笙和染昔年那不就是看到前世记忆才揭开了寂乐下山的秘密吗,想来商陆和红石娘子之间也定是少不了往世的牵扯,若真是一段孽缘,我还能想办法帮他化解一下。好歹也是我在人间结识的第一个好兄弟,总不能看着他为情所误,枉送了一世才华吧。
然而……冥君终究是冥君,那个不该插手凡人恩怨的死神。
“欢期,做神就要有做神的规矩。商陆未曾被害,我们就不该去窥探他的前尘过往。”
“那你当初还偷看染昔年的前世记忆呢。”
“那是因为寂乐曾身为冥官,不忠职守,本君当然要查看一番以定其罪。”冥君可真会给自己的好奇心找借口呀。
“可你定罪了吗?怎么没见你定过他什么罪呢?”
“那,那……”
论起不正经的言辩,冥君总会在我面前一败涂地。
“那什么那,明明是自己偏心,明明是自己破矩在先,还反过来育教别人,难以服众。”
哼!
我抬起屁股便扬身而去,跟着结束了定课的昔川君和商陆,回去睡觉!
嘿嘿,就这样,又熬过了一个晚上的修定。
虽然我为救不得邻家哥哥万般自恼,但那时的我并不认为修定对于修习术法来讲有多么重要,天生好动的我难以理解定中生慧才能万法皆开的道理。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等解咒回到山上,再认真修习,却不曾觉知在这人间的每一天,每经一事,每遇一人,都是一种修练。
……
万礼之的元灵像我一样被锁在胎身上,想要查看他的记忆便要先破了这道锁咒。
显然,现在,无人,有力为之。
于是,在心情平复之后,万礼之便会随同我们一起上朝天塔修定,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破除锁咒,也可以在修定过程中忆起一些在芙蓉庄被囚的细节经历。虽然我们没能帮他保住邻家哥哥,但他还是感念昔川君出手相助。万礼之是个通达事理的好人,从他还在尊称阎崇为老师便可见得。
白天做饭,晚间修定,这是冥君在人间的每日功课。我看他真是个法迷,每新学会一道菜都会漾起满心欢喜,跑到美人面前臭显一通,就像凡人捡了金子,我听了小轩窗的戏一样疯乐。
连续几天跟着老师修定,商陆的灵识通达许多。他虽仍看不见冥君,却一直耿怀那晚的小金人事件,便整日把耳朵竖得老高,想要探听些声音。
好巧不巧,天渡礼阁一共就四间客房,主厅在入院后西侧,食寮在主厅后方西北角,东侧依山势半弧形环绕而来,连排四间。
昔川君在北数第二间,我挨在北数第三间,堆放名册案卷的房间是第四间,商陆便理所当然住在第一间。万礼之来了以后,原本打算让我和商陆同住一间,给他让出个房间来,但万礼之怕因此委屈了我二人,便十分懂事主动要求与那些书卷同房,刚好堆积起来的卷册还能用以掩饰,即便外人前来隔窗也看不到屋中全貌。
之前的常风山大战,冥官冥兵隐迹不可见,但昔川君脱身入战,商陆是知道的,且那蝠人在天上挣扎被困亦可入凡人肉眼。所以,在商陆心中,那场战斗便是昔川一人力战蝠怪,英勇无敌。后来,蝠怪之事做了合理解释,加上商陆本就不大多嘴多问,他明白能说的该说的昔川君皆会说,不说的便是自己目前不应该知道的事,就此便未再多加探问。
可换到小金人身上就不一样了,这不同于打打杀杀的名枪,它像一把暗箭每天戳弄着商陆的好奇心。
“欢期,常风山那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这几日他总在我身边唠叨小金人的事,好几次还想去食寮抓包,幸好我机智过人,提前跑过去假冒是我在做饭。
“你不是没开天眼吗?你能看见什么?”
“对呀,就是因为没开天眼,我看见了,所以才稀奇呀。”
“这么稀奇的事你怎么才想起来跟我说?”我打心底不太相信商陆真看到了什么,一准儿是他想从我嘴里套话故意这般说来。
“我看见一个老头儿,浑身发着绿光的老头儿。”
嗯?听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儿。
“就在小金人刚刚跑出去,昔川君还没回来的时候,那老头儿,怎么说呢,应该是镇压了金人里的小鬼。”
呃……哥儿们,你如果还想活命,最好不要这样称呼冥君。
“我看那小金人跟发了疯一样到处乱蹿,有点儿像,羊癫疯?心绞痛?肠痉挛?反正就是有病。”
呃……你爹是个司医,你能这样形容冥君发疯也在情理之中。
“感觉那小金人再折腾下去就要裂开一般,恰在这时,一道绿光闪现,嗖嗖嗖就把那小金人五花大绑起来,小金人还在挣扎,但明显不是那绿光对手。”
好吧……到此,我严重怀疑商陆他娘是个吟游说书之人,这故事讲得真是有声有色,跌宕起伏。
“大概僵持了三息时间,小金人终于平静下来,那绿光中竟然闪现出一位老者,他用手托起金人,十分动情地抚摸了一下。”
还有这精彩的一幕?我虽怀疑商陆过于精彩的言辞,但如果他所言属实……
我的味口终于被提吊上来,急切地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昔川君赶到。”
我又追问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山找你去了。”
……故事,总会结束在关键时刻。
“你临走前就没回头看看?”
“看了,我跑出三两步回头看时那老者已经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昔川君养的小鬼是这老者给的,小鬼发疯了,老者便出面镇压,嗨,我只是瞎猜,不过,那老者看小鬼的眼神,心疼又怜爱,比亲人还多出几分,我说不好,反正挺让人琢磨不透。”
商陆后来的自言自语我已经没心思听了,暗中盘算着那绿光会不会与当初阎崇魂灭时火中困住冥君的绿光一样,还有南冥禁地里同样困住冥君的困灵之力。
“那昔川君有没有看见老者或者绿光?”我又问道。
“或许吧。”商陆答言。
“什么叫或许吧?”
“或许就是我也不确定,昔川君看没看见你得去问他呀。”
呃……此言有理,大美人是否看见我非逮着商陆问什么呀。
想到这里,我立刻跑出只有我和商陆两人的厅堂,奔着昔川君的房间跑去。
刚到门外,我又停下脚步。房间里有声音,我这耳朵别说隔着门了,就算隔一间屋子都能听清。
细细碎碎的,他们两个在说悄悄话?
我一转念跑回自己房间,刚好他们两个的床就贴着与我房间的隔墙,稍稍走近,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别闹。”这是美人的声音,与正常言语不大一样,颤音里抽动着一丝心慌。
“让本君试试。”冥君的声音也跟往常不大一样,有种无赖调戏良家妇人的味道。
“试什么试,方才吃饭就不该让你喝酒。”听起来嗔怪的美人言语中,开始夹杂了轻微的喘吸声。
“酒放在那里,岂是你不让喝就不喝的,本君想喝,你也得拦得住才行。”
“拦得住,谁说我拦不住。”
唔……
这个声音着实难以分辩,是捂了嘴,还是捶了腿,反正,是冥君发出来的,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