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是神是恋人】：打卡100件之约
银消失后，炽连一刻的沉寂都没有。
第二天大早，一如既往地早起，做手冲咖啡，还学着银的步骤，做早餐。虽然成品很灾难，暗看到颜色就倒了胃口。但炽依然皱着眉头，就着咖啡吃完了，然后回书房写博士论文。
暗比银和炽小，他在学院的时候，炽和银已经成了总天使长和魔王，作为学院的风云人物，到处都是他们的传说。
后来，他回魔界，偶然认识了银。虽然表面上是君臣，实则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对黑炽的所有认知，都源于银。
刚开始，银十句话里七句关于炽。时间久了，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提起一句。
暗常常吐槽银，“不提他会死么？”
银说，“不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于是，暗知道银对炽执念般的爱，也知道炽执念般的上帝梦。
在银絮絮叨叨的话里，暗早知道炽对自己的苛刻到了变态的地步。但面对银自/杀/式的成全，他表面上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暗觉得心寒。要不是银在和人王开战前，早有嘱咐，他早就一走了之。
“暗，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陪在炽身边，直到他成为新上帝，别留他自己一个人，伤害自己。”
“他会伤害自己？”
银低眉笑了笑，长睫毛一颤一颤，“阿炽，没有看起来的坚强。”
暗在客厅无聊地待到傍晚，听到炽从房间出来，拿着车钥匙出门。暗立刻跟了上去。
车是李雪童留下的，一台小巧的mini，银不舍得换。以前炽常吐槽这辆车腿都伸不直。但银就喜欢这辆车，觉得温馨，彼此靠得近。
刚上车，暗就闻到车上残留一阵琥珀奶香，是银的味道。他感觉炽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启动车子。黄昏总是让视线变差，暗不喜欢傍晚出门。
炽把车开到一家他们常来的清吧。以前晚上，银总拉他来清吧，哪怕他只坐在角落，边喝点酒边写论文。
银就在一边，玩酒吧里的射箭体感游戏。银专注力独一无二，喜欢什么就专注玩到最好。玩游戏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也这样。他的射箭成绩一直稳居第一，无敌最寂寞，后来他只能自己破自己的记录。
今晚，炽照旧要了一瓶啤酒，不太熟练地打开体感游戏。炽不擅长射击，但学习能力很强，慢慢有了手感。
暗在旁边看着，炽从晚上7点玩到凌晨2点，一盘接着一盘玩。排名从100，一直到了20。到凌晨3点，酒吧老板说要打烊，炽才舍得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每晚炽都来酒吧，打开游戏，射箭到凌晨。
老板忍不住跟暗抱怨，“他不能去射击馆练吗，天天这样，别的客人都玩不了……”
暗摇摇头说，“我还问过他，要不把这游戏机搬到家里，他都说不要……”
炽一直练，一直练，成绩一直往上，一直往上。
终于，三个月后，爬到了第二的成绩。和银名字的距离，相差不过10环，最后一箭，炽屏气很久，射出的时候，9环。还是差一点……
炽突然崩溃了，把手柄狠狠砸到屏幕上，屏幕顿时裂开。暗赔了钱道了歉，拉着炽离开清吧。
“你疯了几个月……够了吧……”暗厉声呵斥。
炽却一脸颓然，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喷发。
“我以为，他死，够可怕了，结果，接受他死，才最可怕。”
“他不在了，却无处不在。我坐在房间里，目之所及都是他的身影，衣柜有他刚叠的衣服，床上是他换过的被单，浴室有他刚买的小狐狸浴巾，冰箱里有他刚买的草莓，要给我做草莓奶昔。”
“我问他，一个破射箭游戏，每天玩，不腻？”
“他说不腻，就像喜欢你，每次多一分，对你的喜欢也是每天多一分。”
“我想超过他的分数，告诉他，我比他的喜欢，只多不少，可我怎么都超不过，他的喜欢……又准又狠又霸道…”
边说，眼泪边从炽的眼角流出，从小雨点变瓢泼大雨，噼里啪啦。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总天使长，崩溃得像个小孩，哭得发抖，哭得缺氧。
他太想银了，疯了的想，狂了的想。心里想的时候，眼泪在心里流，一旦把想念说出口，眼泪也出了口。
他宁愿银像以前那样，是魔界的小魔王，是人间的银，只要他知道世界上有银的存在，见不到面也行。可，他不在了，天上地下，天涯海角。哪里都没有他的踪影，好像除了记忆里，从未存在。
炽无论怎么等，等多久，在哪儿等，再也等不到，那只满头银发，独一无二，爱他爱得疯狂的小恶魔。
暗眼看崩溃的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银要是看到炽为他伤心成这样，该开心了吧？
“银让我跟你说，第五个往生者出现之前，好好感受人间的生活吧，目的性不用那么强地感受。难得来人间，浪费下时间。”
然后递给炽一本书，是李雪童的遗作「打卡100件，我们就见面」。
炽呆在银家那么久，李雪童所有书都看过，唯独这本，银神神秘秘地不让他看。
他翻开书，里面除了100件事的插画和文字，还有银写的笔记。书的最后，有一张任务清单，每做一件，就打一个钩，100件，银都认真做完……看来他确实早有准备。只是炽懵然不知。
那天之后，炽开始沉迷在银留给自己的100件事情里。虽然“打卡”这件事，跟他的人设实在很不搭。但想到，对他了如指掌的银肯定也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估计是带着惯有的“恶趣味”，就不禁莞尔一笑。他喜欢调皮捣蛋的小恶魔。
暗的咖啡厅开在银家楼下，每天看着炽完成各种神奇事。今天回来跟暗炫耀自己纹了身，他选了和银，在日式甜品店的合照纹在手臂。
“纹身师不错，把银纹得挺传神。就是……你们中间这个“囍”字……”，破坏意境，这句还没说出口，炽就抢着说，“这“囍”字不错吧，纹身师还不愿意，我说不加就砸了你的店，在你身上刻个猪。他才纹的。”
暗把话尾吞了回去，怕自己的店被砸，自己身上还多个猪。
“你说这些任务，银都做过？我怎么没见过他有纹身？”
炽边欣赏手臂的纹身，边不经意地说，“有啊，他背后的蝴蝶骨之间纹了一只小天使”，银的后背特别敏感，所以炽很喜欢吻他背后的小天使。
说者无心，暗在一旁听着，顿时无语，脑补了一下他们“欣赏”纹身的画面，咬紧嘴唇，难得脸红，低声回了句，“哦……”
后来，炽越来越神出鬼没。有时候背着与人等高的背囊出门，一去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胡子邋遢，黑了几个度，到处晒伤，拖着半条命，出现在暗的咖啡厅，颤巍巍地讨杯咖啡。
咖啡店的服务员还以为是乞丐，要不是暗眼神好，估计炽要夷平他的店。
有时候，搬了个电钢琴回家，每天在家“叮叮咚咚”弹两三个小时不成调的噪音。最后，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请了一个全身黑衣像修女的老师。幸好他学习能力强，一个月不到，小有所成，起码弹小星星是能听的。
就这程度，还要厚颜无耻在暗的咖啡厅办演奏会。过半客人是奔着他185身高，狼尾头，艺术级别侧颜来的。要不是颜值在线，谁能耐心听1小时的儿歌。
“老板，你朋友又扛着大包小包回家，这次又想干嘛？”
暗咖啡厅打工的小e对炽特别留意，觉得这帅哥也太神奇了，总在倒腾有的没的。
“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他不用上班，还能每天折腾，钱哪儿来的？”
说起这件事，暗就气结，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间，炽不工作，却能这个月徒步西藏，下个月看极光。
“你钱到底哪儿来的？”当炽手上带着新款劳力士，讨免费续杯的时候，暗终于忍无可忍。
炽看了一眼手表，流露出也没什么的表情，“刚开始，用银妈妈的版权费。后来，我拿这些钱炒股，投资房产，现在几乎不用碰版权的钱也能爱干嘛干嘛。”
“你什么时候开始炒股的？”
“有一个任务就是炒股啊。我还问你借钱，你说，你的生意像是有钱能借嘛？我想也是，只能想别的方法。”
暗恍然大悟，炽确实问自己借过钱，“那也就一年多的事啊……”
“一年多，还赚不回来？”暗被炽轻蔑的反问气得内伤。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有哪些房产？”
“不多，就近买了几个小户型和街铺，你这家店，好像也是我的。”
暗瞪大了眼睛，血从脚趾一直从上脑门，还能往上飙，大声骂，“尼玛天天装可怜，学钢琴让我给场地办音乐会，看电影霸着我的投影仪看一个周末，喝咖啡还要免费续杯，结果居然是包租公。这个天使大大的坏！”
被骂的炽一脸懵，心想，给你减租嘛，那么生气干嘛……
坏天使倒也有暖心的时候，譬如：给暗过生日。虽然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生日。但炽用“择日不如撞日”安排了这个生日派对。大家开心地玩游戏，唱生日歌，切蛋糕，逼着暗许愿吹蜡烛，还逼着他哭，炽说哭一分钟减租一千。暗想尽自己一辈子的伤心事，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喧嚣过后，炽带着生日帽，端着一块蛋糕，一杯红酒回房间。把桌上那本「打卡100件，我们就见面」翻到第99页——给朋友庆祝生日。
眨眼，银已经离开四年，100件事只剩最后一件：【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
理论上，这个任务在银离开那瞬间已经完成。但他按银的完成顺序，放在最后。和其他99项任务一样，书上的备忘处，有银的笔迹。
“没能把自己刻入对方的生命，算不上刻骨铭心的爱情。阿炽，这次，我能成为让你刻骨铭心的人吗？”
备注的日期，在炽落入凡间之前。所以，银完成了99件，把这件留到最后，等着和炽一起完成。
炽从第一页开始翻，书上除了银的笔迹，还有炽的。四年间，成了两人在平行时空对话，似乎这样，银就从未离开。
门外庆生的吵闹声持续着，炽一个人在房间有点冷清。
晚风拂过窗台，吹起白色轻纱窗帘，小风铃叮叮咚咚。炽觉得有股凉意从头到脚掠过，他突然感知到，等待了4年的，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往生者的信号。
“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