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有急事
签约时间约在三天后下午，陈霄就在这天上午出院了。
在医院的几天，陈霄压根就不敢跟燕云提绝交的事，完全是因为见不得她哭。
而燕云也不是故意装可怜，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甚至她可能某天就在哪里孤单死掉，燕云眼泪就刷刷往下掉。
所以，对于未来会如何，两人都毫无头绪，只是尴尬地相处着。
好在陈霄大部分时间都睡着，醒了也只是在看书打字，并不需要过多沟通。符敬熙最近也忙着给燕云找律师，自是没空关心她俩的感情纠葛，连陈霄脑癌的事都没细问，只知道她做过手术。
等燕云把陈霄接回海豚湾，已经是中午。
“我先去洗个澡，再出门找敬熙，”燕云掖了掖陈霄的被角，“晚上给你带饭回来，你想吃什么？”
陈霄发现燕云头发已经油成一股一股的了。
“这三天辛苦你。”
燕云笑着摸摸自己刘海，“不比你光头哈哈哈……”
自从住院，陈霄就没有戴假发了，而是戴一顶柔软的黑色毛线帽，内衬有厚厚的羊绒，是燕云去商场里转了好久才买到的。
陈霄微笑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我不高兴？”
燕云眸色突然淡下来，“这样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我们就能做普通朋友了。”
陈霄鼻子有点酸，赶紧侧过脸。
见她这样，燕云也难受得赶紧起身，“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你先睡吧，等你病好了再商量，好吗？”
“嗯。”
燕云飞快地洗澡化妆，需要换衣服的时候，她还是把衣服拿到了一楼换，更不敢再让陈霄帮她选搭配。
换完衣服后，她步伐轻缓地上二楼同陈霄告别。
“陈老师，我先出门咯，”燕云蹲在床边，小声说，“你要是想要什么，记得给我发微信哦！”
陈霄依旧面无血色，双眼紧闭，柔软的深灰色睫毛像羽绒，微微翘起。
燕云心头突然一阵颤动，手竟不自觉地伸向陈霄。
但当指尖距离她的脸不足一毫米的时候，燕云及时收回了手。
……
人类听力不如海豚，嗅觉不如大象，视力不如老鹰，但我们为什么能站在地球食物链顶端？
社会性？蚂蚁也群居。
脑容量？鲸鱼大脑灰质就有十几斤。
关于人类为什么能够制造工具、有复杂语言和逻辑思维的说法有很多，但其中公认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的祖先学会了直立行走。他们的前肢得以解脱出来制作工具，拥有越来越灵敏的触觉，刺激大脑不断发展。就像婴孩在通过触摸不同物体中，逐渐知道这个烫、那个滑，学会这个不能摸、那个不能踩。
此外，祖先们还进化出了灵巧的唇舌、发明精密的语言系统，来交流逃命和狩猎心得，以及表达感情。就像婴孩总是通过哭闹来表达需求，及至长大成人，学会说话、写作、做鬼脸、翻白眼等各种方式来表达情感。
可以说，人生来就是敏感且善于表达的。
作为接近人类学历金字塔的陈霄，表达能力自不在话下。但当她通过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敏锐地感知到来自燕云的触摸时，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有婴孩般放声大哭的念头，也没有少年做鬼脸的笑，更没有成人间迷醉的情yu，而是一瞬灵魂出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奇怪的关系。
【她不爱她，却离不开她】
【她爱她，却想离开她】
【她舍不得她走】
【她舍不得她哭】
……
哎，简直比自己写的那些小说还狗血！
燕云走后，陈霄平静地起床，扶着栏杆慢慢下楼，坐在地毯上拆绘本。
【整整三十七本。】
都是陈霄在燕云夏天来找她之后买的。只要燕云回来请她吃饭，她就会把书送给她。谁知道没等到燕云，自己倒主动送上门去了。回海豚湾后，燕云欠她这么大个人情，书还怎么倒贴出去？还不是只能说是自己买的……
甚至于，跟燕云告白后，这后续发展也是陈霄始料未及的。
【哪有拒绝了人，还不许人绝交的？】
但陈霄觉得燕云说的有一点也对，万一哪天她可以喜欢女生了呢？但如果燕云喜欢上别的女生，恐怕陈霄会怄得提前上路……
算了，她就在原地等着就好了，反正现在这病躯也去不了哪儿。
等她慢悠悠地拆完绘本，书桌边的手机恰时响了。陈霄笑着起身，想着肯定是燕云又遇到什么问题了，拿起手机却发现是一个多年不见、却永生难忘的名字。
她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有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严肃声音，“陈霄，小锐出车祸了。”
“与我无关。”
“你配当他母亲吗？”
“那你配当我父亲吗？”
手机里沉默了一阵。
突然，那头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我痛……”
【妈妈】
【我痛】
陈霄心头一紧，但还是默不作声。
父女二人又僵持片刻，最后还是陈敏儒先说话。
“他马上动手术，”陈敏儒语气稍微柔和了些，“陈霄，大人的恩怨与他无关。你这么多年都对他不管不顾，他却时常梦到你……”
陈霄脑子里突然涌上许多回忆，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突然像密密的铁丝网，把她的心割成血淋淋的肉泥。
【妈妈】
【我痛】
“陈霄，孩子真的很想你，他是无辜的……”
“地址给我吧，我下午就回。”
挂了电话后，陈霄立刻开始收拾东西订机票，但看到那杯姜茶，她还是给燕云发了条微信。
【我回一趟c城。】
陈霄以为燕云这会正在谈判，却立刻接到她的回电。
“怎么了？你病都没好全。”
“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比你命重要？”
陈霄犹豫着要不要说，却又听燕云那边委屈道：“你是不是还想着跟我绝交？”
“当然不是！”陈霄有些着急，“其实是我儿子出车祸了。”
“啊？”
“马上动手术，我或许还能在他麻醉苏醒前赶到。”
“王八蛋。”
陈霄眉头皱得老高，“我不是说不跟你绝交了吗？你怎么还骂人？”
“啊，不是说你，”燕云一拍脑门，“我是说，有可能是罗毅那边对你家人动手了。”
“应该不会吧。”
“不管，我就要陪你回c城，”燕云咬牙道，“我倒要去查查，到底是谁在捣鬼！”
【你那个脑子，能查什么啊？】
陈霄还是没把这伤人的话说出口，只是淡淡道：“真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有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燕云怒道：“你到底给不给人报恩的机会？！”
陈霄秒怂：“行行行，那你签约怎么办？”
【哪有人报恩还这么凶的？这报仇还差不多！】
“对面人都没到齐呢，跟我耍大牌？我今天不跟他们签了，让符律师他们去谈吧，”燕云得意道，“我也要耍大牌！”
陈霄简直无语了，哪有跟经纪公司耍大牌的……
“你还在家吗？这会去机场？”
“我还没定机票。”
“好，那你把我的机票定了，”燕云点点头，“我还没拿到赔偿，穷着呢！你要包我往返机票，不对，衣食住行全包。”
【这是请你去旅游吧？】
陈霄苦笑道：“好好好。”
幸而燕云的证件都带在身上，陈霄只需要帮她收几件衣服就好。可不收还好，这一收，陈霄差点又流鼻血。
公寓没有晾衣服的地方，燕云以前是用烘干机，内衣也是有一个专用的。陈霄来了之后，自己又买了一个内衣烘干机。现在俩人住在一起，刚好一人一个。
所以今天之前，陈霄是从来没注意过燕云内衣的。
但……
陈霄赶紧把那堆花哨的内衣扔到行李箱里。
【眼不见则心不烦。】
……
陈霄定的是下午四点的航班，算时间也是卡得刚好，没想到燕云比她更早到。
燕云看看陈霄提的行李箱，立刻接了过来，“陈老师，你还帮我收衣服了啊，我都忘了这件事。”
陈霄立刻垂着头：“嗯……咳咳……”
燕云今天带了墨镜，披了件淡紫色貉子毛皮草，白色的高领毛衣紧贴身躯，一双修长丰腴得恰到好处，黑色过膝长靴更是气场十足。
这行头比起上次去全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活脱脱一线巨星的阵仗。可惜身边没有助理，只有一个反倒要人照料的病秧子。
燕云上前拍拍她的背，“陈老师，你这病才刚好点呀。”
这一拍，陈霄的脸彻底红了，赶紧摆摆手，“你别拍了……咳咳……你离我远点就好……”
见她害羞，燕云恍然大悟，“哦，是我今天打扮太高调了吗？”
陈霄锤着胸口，用力点头。燕云也不好再逗她，提着行李就转过身，失落道：“那我这就卸妆去。”
“别别别，”陈霄赶紧制止她，“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
燕云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这样好了吗？”
“嗯。”
可陈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那白色毛衣上，赶快又把视线撇开。
“对不起，是我没救了。”陈霄主动道歉。
燕云简直要被她的样子逗死了。
因为身材和长相，燕云从小就被不少目光关注，或猥琐或嫉妒，或欣赏或惊艳，但像陈霄这样坦诚又害羞的，还是头一遭。
燕云忍不住拍拍陈霄的脑袋，笑道：“辛苦陈老师克服一下。”
……
橘子视频平台其实最初是一个小小的视频网站，由富二代梁睿远创立，后在启东资本的加持下开启并购之路，于五年前在x国挂牌上市。
外界大多只知梁睿远是富二代，却不知启东资本ceo苏奕昌正是其岳父。
而符敬熙正是这为数不多的圈外人之一。
当然，公司要捧燕云这个小糊咖，也用不着梁睿远亲自到场，更用不着苏奕昌来，只有罗毅带着三个律师坐在对面。
符敬熙今天也攒了三个律师。一个精通劳动法，一个专攻合同法，一个则是专门打娱乐圈的官司，打算给燕云好好扎个场，没想到燕云自己先跑了。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先开口说话。符敬熙知道对方在等人，却不想是在等一个女人。
女人一进来，罗毅和身边的人立刻恭敬起立。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橘子平台真正的老板——苏岚。
虽然符敬熙年纪轻，但也算跟不少大公司女老板打过交道，不过苏岚一进来，还是让她有些震惊。
苏岚个子娇小，长发及腰，一身水色棉麻长裙，外罩白色织锦棉衣，全身饰品仅有右手那只白色玉镯。或许也是刻板印象在作祟，符敬熙确实觉得对方没有女强人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日日抄经焚香的花艺老师。
苏岚微笑着向符敬熙缓缓走来，步步生莲。
走近后，苏岚主动伸出右手，声音也如春风和煦：“您好，我是苏岚。”
“苏董您好，我是符敬熙，是燕云女士的律师。”
符敬熙也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像握着一块水润冰凉的豆腐，但更让她无法忽视的，就是苏岚右手上的玉镯。
因为符敬熙妈妈喜欢玉石，她自小跟着研究过不少，只一眼就能认出苏岚那镯子玉质紧致细密，其莹润的光泽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符律师也喜欢研究玉石吗？”苏岚大方地把戴镯的手举高了些。
符敬熙也微笑回应道：“其实我不太懂，但这镯子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美，与苏董的气质配得刚刚好。”
“谢谢。”苏岚微笑点头。
苏岚又看了看符敬熙的脖颈，目露迟疑道：“您今天的……丝巾也很合适。”
符敬熙顿觉有些压力。
简单一句话，苏岚就拆穿了她的恭维，其微妙的语气变化甚至似乎在向她宣示谈判主权。和罗毅刘慧两个草包完全不同。
【说好的贤惠呢？这明明就是个狠角色！】
符敬熙不禁为燕云未来的工作环境感到深深地担忧。
苏岚款步回到办公桌边，端端坐在她正对面。罗毅一群人立刻肃然，像极了古代大户人家门口的石狮。
“苏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符敬熙也坐下。
苏岚抬眸瞥一眼对面，又低头翻看着合约，轻声道：“请问燕小姐去哪里了？”
符敬熙面不改色道：“燕小姐突然身体不舒服，但已经全权委托我们这边来商量合同的具体事宜，如果我们觉得……”
“哦？”苏岚直接打断了她，“那今天貌似是没必要谈了，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