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空空
老子回头，不觉重添一岁；孩童拍手，喜得又遇新年。
昨夜要熬夜守岁，大年初一，秦君宁是被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
待她穿好衣服出来时，阿奴已在院中收拾，牛叔难得的清闲，坐在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秦君宁给牛叔、阿奴各自封了二两纹银的红包。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秦家之前如何她不得而知之，只能依照着她见过的规矩来。
阿奴得了红包，喜笑颜开，倒是牛叔费了秦君宁好一番口舌才肯收下。
时辰到了，秦君宁照例对着主屋秦老爷子、秦父秦母的牌位上了炷香。
牛叔一旁站着看着，老怀欣慰，秦君宁的礼仪规矩愈发像那么回事，只等着及笄，届时他再亲眼见着小姐出嫁，总不算辜负老爷的托付。
“咚咚咚！”已经有人上门拜年。
阿奴帮着收起牌位，院门一开，邻近几家孩童聚在门外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牛大叔、阿宁姐姐、阿奴姐姐新元安康！”
“你们也安康。”秦君宁掏出饴糖分给他们。
得了饴糖，孩童们笑得更加绚烂，一番更加诚心的新年贺词后一拥而散。
各家院门大开，见人面带笑，拱手先道贺。平日安静的巷子自今日难得热闹，秦君宁静静站在门前感受这难得的热闹。
两万六千七百一十六两外加一块纯金的令牌，那是她前身搜罗来的全部身家。
密室偷来的银票刨去分给那些女孩子们的，还有两万六千两。七百一十六两则是她拿命换来的。
清风别苑一时半会是进不了，难道要舍弃？秦君宁心有不甘。更何况此刻已经引来了对方的怀疑，也不是她说舍弃就能了事的。
顾家商人
对方会是什么人？
待她回了杨家，对方对牛叔、阿奴会使出什么手段？
睁眼后她能接触到的除了眼前的四方小院只有杨府的后院，消息闭塞，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掉那个神秘的顾家？
前身的她死后那封提前备下的信是否送到了英王世子手上，陆明沅现下如何？
信！秦君宁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
英王世子府。
室内熏香烟气缭绕，仍盖不住这里的冷清。
“侧妃，世子说不过来了，”丫鬟小心翼翼回禀道，“只说让好好照顾小县主。”
县主！
孩子降临第一眼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产婆抱到了世子妃面前， 陆明沅至今没忘记世子妃脸上掀开襁褓后那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是啊，女孩。
为何偏偏只是个女孩！
到底是圣上第一个曾孙女儿，宫中册封县主的旨意送来时，她还可宽慰自己,来日方长，自己总还能有孕，这个不成那就下一个。
可不知为何，近日世子都不怎么踏足她的潇湘阁，连着昨夜阖府守岁见面时也是淡淡。
她自认陪在世子身旁良久，对这个男人还算了解，但自她生下这个孩子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世子对她的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头一次生出不安的情绪。
不知是否期待已久的希望落了空，才惹得世子这番对她。
一定是她！
陆明沅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汤，愤而不甘瞪向乳母怀中熟睡的婴孩，那日她拼尽全力险些血崩难产生下的这个孩子。
懵懂不知的婴孩似乎感受到外界的恶意，倏的哭闹起来。
陆明沅面容狰狞，顷刻将这些日的委屈不满发泄出来，“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她在这哭闹吵得我头疼，还不抱进去！”
知是因为世子没过来才惹得主子这番不痛快，一直很受陆明沅倚重的丫鬟垂着眼睑不敢上前劝说，只能任她发泄。
想当初主子得宠时这里有多门庭若市，如今就有多门可罗雀。
昨日她去小厨房端盏燕窝还得了厨房管事的冷嘲热讽，要是之前，别说是区区一个管事，便是世子身旁近身伺候的近卫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跪着回话的丫鬟受不住心中惊怕，没忍住打了个寒噤，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正巧被陆明沅看个正着，她不问青红皂白将茶碗砸向跪着的丫鬟。
丫鬟不敢躲，生生受了砸来的瓷碗，忍住身上的疼痛，半点不敢再动。
想当初府里丫鬟人人羡慕她们跟了既得宠又和气的陆明沅，谁知道背后她们所遭受的这些罪。
前几日一个外院洒扫伺候的丫鬟不小心弄脏了陆明沅的裙摆，她人前一贯和善没有计较，转脸交待管事拿了丫鬟的身契发卖到妓馆。
她还要熬到年岁出去嫁人，绝不能落得跟那个丫鬟一样的下场。
那边的动静自是躲不过世子妃的耳目，与心气不顺的陆明沅不同，世子妃近日可是心气顺畅得很。
日日见着陆氏装乖卖巧，仗着肚子有货缠得世子抽不开身来她这。
若不是顶着正妃的名头，她早冲进潇湘阁撕了陆氏的美人皮。
现下好了，折腾了这样久，只是一个丫头。虽得了个县主的名号，也不过是个庶女。
早起，世子还提起要将陆氏的女儿养在她房中，被她寻了由头给推了。只她还在这世子府做正妃一天，她就绝不能容忍陆氏的孩子沾着她的光。
“听闻陆氏现下还琢磨着怎么将世子勾到她院子里。”嬷嬷是跟着世子妃陪嫁来的，小心提醒道。
“哈哈，她有这个能耐就让她去使呗。”世子妃浑不在意，对着黄铜镜细细描画双眉，“我可不像她，一日见不着世子就火急火燎的，生怕被人分了宠爱。”
“那是那是。”
说也怪哉，陆氏先头那般得宠，怎的生了孩子后世子说冷落就冷落了呢？
世子妃从镜瞥见嬷嬷眼中疑惑，抿唇轻笑道：“嬷嬷怎的钻了牛角尖，世子的心意不是咱们能猜得透的，爱谁宠谁全凭着他的心意来，咱们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是。”
这次借着陆氏临盆，她忙前忙后张罗，妥妥展示了一波正妃该有的胸襟，既得了好名声还得了英王妃的怜爱。
这不素来嫌她母家地位低微的英王妃连着几日唤她作陪，全然不见先前的冷面。
“这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是世子有意，就算都纳进府来，前头也只我一个世子妃。”
“话虽如此，您也该细细琢磨着早日为世子诞下嫡子才是。”
这话不假，世子妃下意识垂眸摸摸平坦坦的小腹。眼下府中唯一成气候的陆明沅坏了身子，正该是她的好机会。
思及此，世子妃放手中的铜黛，屏退屋内的丫鬟。“陆明沅身子坏掉的事有几人知晓？“
“除了咱们院内的，便是那日接生的太医。”嬷嬷半点不见惊慌，从妆奁中挑出一套与世子妃今日所穿衣裳颜色最为相配的头饰，“太医在宫中伺候多年口风最严，事后咱们都细细打点过的。进那边伺候的也只回话是气血亏虚，得好好将养方能补得了临盆时的亏空，至今不知内情。”
“那便好。”那日胎儿错位是不争的事实，陆氏又是头胎，足足折腾了一夜方才消停。
产房内就算她不做什么怕是陆氏自己也不会信，她不能白白担了这份猜忌，催产用的汤药中下了足量的红花。
听到那句“再难有孕”时，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努力才能维持不笑。
痛快！真是痛快！
她命人将这消息死死瞒住，而后任着陆明沅怎么折腾也好，她都不会再与她计较。
毕竟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