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由
听到秦君宁离府消息时杨清月正在母亲房内。
虽然书堂的课停了，但功课不能耽误，这是母亲一贯的教导。
不用去书堂的日子，每日用过早膳，她便会在这里练字，陪在母亲身旁，听着母亲训诫仆从。
传话的婆子来传话时，王氏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对秦君宁本就没什么好感，平日见着分寸拿捏也是不咸不淡，不亲不近。这个时节秦君宁识相离府，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不妥。
杨清月小心翼翼观察了母亲的脸色后，想了想，还是站起了身。
“字练完了？”
“母亲，我我想去送下阿宁。”杨清月深知母亲对秦君宁的不喜，仍是老实说出了心中所想。
自阿宁回来后，母亲整日耳提面命在她耳旁念叨“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她明白母亲的担忧，只是阿宁是阿宁，何必将她母亲的错处责怪到她身上，阿宁已经没了亲人了，若再没人爱护，就太可怜了。
秦君宁的身份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家中待嫁的姑娘除了大姐便只有她了，这么多年母亲暗自憋了一口气，不愿自己的儿女的日后前程会逊于大房的子女，尽管杨家三房平日关系融洽，妯娌之间攀比地小心思仍是免不了的。
大姐三月便会出嫁，然后，便是她了。
“有何好送的，过几日不还得回来。”
“母亲”杨清月糯糯开口。
“罢了，你非要去就去吧。”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王氏见不得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谢谢母亲”
“等等。”
这是要反悔吗？杨清月顿住脚步。
“年货备多了些，你带些过去。”
“母亲”杨清月脸上的笑更绚烂了几分，到底是嘴硬心软嘛。
看着杨清月提起裙角跑开的背影，王氏叹了口气，杨家家风严明，因着传闻中小姑子那些事迹，儿女教养上比别家更严苛几分，杨家唯二的两个女儿都是循规蹈矩，礼仪规矩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处，只是她这个女儿性子温吞像他父亲，自小养在深闺，少了几分她这个年龄阶段女儿家该有的鲜活。
闺阁女儿出门机会不多，难得出门与别家来往时，杨清月也多是躲在角落眼巴巴瞧着的份。虽不想承认，自秦君宁回来后，杨清月脸上的笑容比平日多了许多，性子瞧着也活泛不少。
只当是感念秦君宁陪伴女儿，若真有那日因着她碍着月儿的路，自己亦不会坐坐视不理。
杨老太太也得知了秦君宁要出门的消息，自家老头子做的决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交代伺候的老嬷嬷多备吃食给她带着。
“表小姐早前来过咱们院子，听闻您还没起，只在院门请了安，没让惊扰您。”仆妇低声说道。“现下已经出府了。”
杨老太太净面的手停顿了下她虽年迈却也没老眼昏花，那孩子没养在身边，对他们心怀敬重却并不亲近，到底是自家骨血，老太太坚信人心是可以焐热的，强留身旁也是徒增那孩子的委屈怨念，反正日子还长，也不差这几日。
秦君宁出来的时候，难得现于人前的杨清羽已经站在内院门前等着。
这位大姐三月就要出阁，眼下不该在房内准备自己的嫁衣吗？自己只是回去几日，怎么出动她也出现在此。
杨清羽同李氏长得很像，嫡长女该有的气度一样没少，两人私下来往不多，秦君宁又得过她的照拂，尽管有些惊讶，秦君宁想了想，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秦君宁前身虽与众多女孩子养在一起，那时彼此间除却任务私下从不参与旁人的私事，尽管在杨府生活了数月，这架势乍一见她还有些不适应。
见秦君宁走过来，杨清羽略施礼喊了声表妹。
秦君宁赶忙还礼，“大姐怎么来了？”
杨清羽浅浅笑着，“听闻阿宁要出府，我准备了年礼，给你一块带着，盼早些归来”妥妥的长姐送别弟妹出门的语气，到底是即将嫁入京兆府尹家嫡长子的千金大小姐，未来当家主母的气势已显露几分。
一旁跟着秦君宁一同出来的杨清月则非得见了她上了马车，才肯离去。
“初五就回来啊”这番说辞一路上听她念叨了许久，秦君宁听得耳朵都要生了茧子。
“好，快回去吧，外头冷。”
“初五！”
“好好好。”明明只是离开几日，竟被这两位表姐整的跟自己要远行一般，直至马车离开，秦君宁隔着帘幕的缝隙还能瞧见那两位站在门口送别的身影。
离谱，实在有些离谱了。
马车内，除却她坐着的地方留了一小块空间，各房送来得大包小包占据了马车的打扮，若不是秦君宁坚持，跟着她伺候的两个丫鬟怕还得要跟来。
明明只离开几日，丫鬟竟连她常用的砚台都细细包好，不知又是得了谁的指示，生怕她这几日太过松散落下了功课。
杨府所在的位置是官员府邸聚集所在，也是京城内最靠近皇宫的北面。
京城之中，官宦与商户、百姓居住的地方由一条护城河隔开，过了桥的河对岸南面是商户府邸聚集之处，城北多是寻常百姓居住之所，当时租房时也是考虑城北租金便宜，才选在了此处。
杨家行事素来低调，马车走在街上半点不会引人注意，每次送秦君宁出门前还会特意摘下杨家特有的标志，混在街上任谁也看不出这马车会同杨家有何瓜葛。
赶车的车夫是杨老爷子身旁的亲随，是个嘴严老实的汉子，马车出了杨府后沿着东长安门外大街走到城西，再过了桥便是京城内最热闹的永定大街。因着集市上人多的缘故，马车走不了多快。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暖阳懒懒照在道路两旁未溶化的积雪之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耳边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喧哗，一时间人都有些懒懒的。
年关下，街道两旁多了许多叫卖烟花爆竹的商贩，各家店铺里进进出出的满是人，多是出来采买年货的人家。
像这样掀起车帘细细看街景还是头一次，秦君宁饶有兴趣的往外看，猛吸一口夹杂着路边点心铺子飘来的甜香味道的冰凉空气，舒坦。
是自由的空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