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表姐
秦君宁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她很后悔,一时嘴快随便答应什么?听清楚了吗就随便答应。
这叫什么?婢女挑起绣着白梅的绸布帘幔,都等着秦君宁移步上车。
身后站着是眼含欣慰的牛叔和一脸不舍的阿奴。
天晓得牛叔做了什么,杨家竟肯派人专门来接她。
她可以拒绝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她贪图秦君宁身旁的这些温暖,对着一心为主的牛叔,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做不出让他费尽心思得来的局面付之一炬的举动。
杨家来接她的还有李氏,不知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这次再见李氏,一上来对她嘘寒问暖,言语中的关切实在了几分。
秦君宁回来的消息没多久传遍了阖府上下,二房王氏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旁侍奉的丫鬟得了嬷嬷的示意,赶忙退出屋子。
“大房真是惯会做人,老爷子一发话,立刻去接人,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孝顺。”王氏抱怨嘟囔,“那丫头不是好志气吗?如今怎么又肯回来了,她一回来,当年的丑事不又翻了出来,也不嫌丢人。”
“夫人慎言。”随她陪嫁至杨家的嬷嬷低声劝道:“您这话可不能让老爷听了去。”
王氏自知失言,冷哼一声。
次间桌案前正提笔写字的杨清月有些不解,早些出门时都还好好的。
“母亲?”
王氏听见女儿的声音一下子起身,“怎的回来这样早?”
杨家是有家学的,每日都是先生上门授课,家中子女无论男女都得读书习字,这是主家早年便有的规矩。
“夫子今日家中有事,放我们提前回来了。”王氏膝下一儿一女,杨清月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孩,性格乖顺,又最得杨老太太欢喜,眼瞅着快要及笄的年龄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王氏随即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又坐了回去,只对着杨清月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我的儿,你真是命苦。”
“母亲这话怎么说?”
早年长辈旧事,杨家早就下令不得议论,杨清月她们这些小辈自然不清楚其中内情。
那日秦君宁进府时,杨家对于她的身份皆是含含糊糊不肯言明,直到了现在,杨清月仍只当如昙花一现般出现的秦君宁是家中某位前来做客的远亲。
王氏想到当日秦君宁在厅内那番桀骜不逊的作态,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不怪她心中现下生气担忧,凭着此刻二老对那丫头的在意,日后她的女儿就不再是老太太的心尖宠了,杨清月这软绵绵等性子免不了还会被那丫头欺负。
这番话她自然不能对女儿诉说,只搂着杨清月长吁短叹。
表小姐。
杨府丫鬟的称呼让秦君宁微微挑眉,看来这身份是板上钉钉了。
“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几个舅舅在朝为官,一个不慎便有御史参奏,总得顾忌着。”李氏贴心宽慰,拉着她一直不肯松手。
没了秦君宁身份恢复后的顾虑再加上先前李氏此刻的亲切热情也有几分愧对补偿的意思。
杨家老宅的亲戚那么多,随便寻出一个外嫁的表亲,秦君宁此刻的身份就是表小姐。
一路进了前厅,也算是故地重游。
秦君宁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次的阵仗比起上次更夸张了不少,杨家三房这回人是都齐了。
先见过长辈,即是投奔而来的表小姐,见面礼定得有的。
短短一会儿李氏派来跟着她的丫鬟已快要捧不下。
杨老爷子今日再见她,除却最开始的冷哼,也没旁的为难。
“这是你该叫表哥。”
“这个该叫表妹的。”
“”
李氏一一为她介绍杨家各房的小辈们,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足让她晃花了眼,唯一相似的是人人脸上都端着笑,同龄的杨家后辈还不会掩饰,友善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对她的好奇。
恍然间,秦君宁觉着这一幕实在有趣,人人心中心知肚明,却同戏台唱戏般大家心照不宣演完这一出孤女投奔的大戏。
戏终于要散了。
杨清月眨眨眼睛,转头间恰好对上了秦君宁清冷的眼神。
只短短一瞬间,秦君宁转而恢复成温婉和善的模样。
“秦表妹。”先前李氏提过她们出生只相差几个月,杨清月觉着是自己看花了眼。
秦君宁扬眉,自一开始就是这样,她笑得脸都要僵了,不自觉恢复成正常舒服的状态。
尽管秦君宁并不厌恶杨府,可也不代表她就喜欢这里,她能感受到这里的所有人对她并无恶意,只是纵然是骨肉血亲,却从未相处过,皆是客客气气,刻意的亲昵只会更让人觉得疏远。
秦君宁对着眼神清澈的杨清月,含笑回道:“表姐好。”
杨清月心中打鼓,率先发出了邀请:“我们两个院子紧挨着,若是无聊,可随时来找我玩。”
“那是一定,多谢表姐。”
干脆利落的答复倒让杨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席间大伯母私下交代这位表妹父母双亡,要他们多多照顾。
杨清月扫了一眼四周,长辈已散去:“要不我陪你一道回去?”
秦君宁有些诧异这位表姐的突然亲近,她不动声色应下来。
两人沿着园中的鹅卵石精心铺好的小路往前走去。
一路无言,秦君宁从未这么思念阿奴,虽只短短分开一日不到。
阿奴在的话一定不会这般安静,花花草草、碧水青天她总能寻到惊奇的点。
“我到了。”杨清月面颊泛红,明明是她开口相约,直至分开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她不太擅长社交,只能紧张看着秦君宁,生怕她会生气。
秦君宁淡淡笑笑,侧身浅浅施礼:“多谢表姐相陪。”
杨府向来长辈慈爱,兄弟姐妹和睦,秦表妹看着不像是难相处的。
杨清月对两人日后的相处充满了期待。
园中湖边,风吹过,岸边柳枝万千丝绦轻拂过湖面,扰乱了倒映在湖面上的婆娑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