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亲
马车半分未动,两个杂役也不好上前驱赶,毕竟是门前的路也不是他们家的。
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守株待兔。
他们运气不差,没一会儿,一顶小轿由远及近。
两个守门杂役赶忙上前迎接的架势,看来轿子里的人便是他们要等的杨家大舅舅杨承志。
下朝归来的杨承志如往常一样,坐着自家轿子回府。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台阶前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姑娘,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只当是哪家贪玩的小孩子,并未在意。
“杨大人,我是从滨州来的。”心中那股莫名酸意再次翻腾,秦君宁鼻头酸涩,直直站着。
杨承志脚下的步伐停住,他总算拿正眼瞧一瞧眼前这个自称从滨州来的小姑娘。
杨府小厅,牛叔和阿奴被安置到别处,只她一人守在这里,不知要等些什么。
不知杨承志心中有什么打算,看了她许久后只说了一句:“随我进来吧。”
秦君宁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只一间待客的侧厅,布置不少雅致的小物,处处透着诗书之家的清雅脱俗。
厅内站满了人,两个守在厅外的丫头偷偷交换着眼神,好奇着秦君宁的身份。
终于有人来了,领路的丫鬟开路,几个夫人簇拥着一位打扮华贵的老妇人走进来。
帘子被掀起来的瞬间,带起几丝外头的风,刚好缓和了厅内的沉闷。
秦君宁坦然迎向来人的目光,不知来人都是谁,她只起身站着,算是迎接。
跟来的丫鬟搀扶着杨老夫人从她面前经过时,看了眼这个让老夫人与大老爷说了几句话后便激动晕厥的女孩子。
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眼如黛,眼睛清亮,周身上下寻不出半分值钱的装饰,身上的衣裙的布料也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料子。
在这厅内女孩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经意间,丫鬟的视线正对上秦君宁的眼睛,多年习惯让她下意识垂下视线,不敢再看。
待反应过来,丫鬟暗暗生气,只是个寻常小丫头,这样倒显得她先低了一节。
“走近些,让我看看。”老夫人自进来视线一直停在秦君宁身上不肯离开。
碍着还有下人在,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对着秦君宁说道。
秦君宁听话上前,迎接众人视线,态度坦然平静。“老夫人安好。”规矩行了礼。
像!
真像!
同承欢真像。
杨家老夫人感慨万千,她如今年纪大了,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儿孙承欢膝下。
多年前自家小女儿承欢为了滨州秦家小子不顾家族脸面决然逃婚,把她气得卧床不起,自家相公当着全家族老的面从族谱上划掉了承欢的名字。
一晃眼已过去十几年,承欢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饶是再大的气性,骨肉亲情前全都化为乌有。
“娘,这孩子一路走上定是吃了不少苦,你看这小脸瘦得。”主动上前的是杨承志的夫人李氏,她拉住秦君宁的手,一脸关切。
十几年前她已经嫁进来,家中女子逃婚是多荒唐的事情,当时家里乱作一团,好在公爹决然,保住了家中名声和女孩子们的前途。
这个时候秦君宁冒出来又算什么?难道提醒别家再想起多年前杨家还有个逃婚的二小姐?
她的女儿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龄,可不能这个时候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坏了事。
见自家婆婆这种态度,她不免多想,索性只字不提秦君宁的身份,先混过这阵,事后再想法子打发了她。
“对对对,饿了吧,咱们先去用饭。”
“跟我一同进来的牛叔和阿奴呢?”
“谁?”经过丫鬟的提醒,李氏心中轻嗤,面上依然笑得可亲。“我让他们一道安排,放心吧,同咱们一样。”
李氏脸上一闪而过的讥讽并未躲过秦君宁的眼睛,前世她见识过的许多人的嘴脸,有人佛口蛇心,有人嘴硬心软。
李氏这种连恶都算不上,无非是为了儿女的小盘算,并不难猜。
秦君宁配合跟上,众人刻意安排下,她与杨老夫人之间隔开一些距离,跟在她们身后。
大房后院
南次间,屋内坐着的正是早些席间对着秦君宁嘘寒问暖的杨家几位夫人。
跟着李氏陪嫁进来的的妈妈最有眼色,奉上茶水后,挥手领着屋内伺候的丫鬟退出房间。
“大嫂,您说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咱家几个孩子马上都要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个时候见秦家那个姑娘,咱们杨家日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说话的是杨家二房王氏,她嫁进来晚些,对当年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过一些。
女子背弃家族逃婚,这是多大的恶名,她是个炮仗脾气,愤愤站起身,“看娘的架势是有要将她留在身边养着的意思,大嫂你可得想个法子啊。”
“法子?”李氏叹了口气,“那孩子算起来也是咱家的骨血,我能有什么法子”
李氏待人素来和气慈善,嫁进杨家二十余年,孝敬公婆敬重妯娌,里外人人称赞。
“娘心里有数呢,咱们就别操这个心了。”三房夫人的于氏惯会讨老太太欢心,说话办事向来周到。
得亏你没孩子,看你到时还能这么轻松自在。李氏腹诽道,脸上淡淡一笑,轻轻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公爹过两日要回来了,届时秦姑娘如何处置,他老人家自有决断,咱们在这操什么心呢。”
是啊,还有公爹呢。
当年得亏了他老人家当机立断保住了杨家清名,等他回来对这个滨州来的丫头定不会客气。
“也是。”
杨老太爷前两年身体抱恙,家中孩子也争气,三个儿子全都位列人臣。老爷子看准时机主动递了折子告老解官。
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去了青州的道观修心,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杨老夫人拉着秦君宁说了许多话,她耐着性子陪在老太太身旁仔细听着并做出合适的回应。
直至夜深了,老太太身旁伺候的妈妈催了三四回才肯放她去休息。
虽还摸不清秦君宁的真实身份,底下的丫鬟婆子惯会看脸色的,对着秦君宁都是客客气气,为她准备休息的厢房看也是细细收拾过的。
“小姐?”
阿奴?
多日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秦君宁躺在床榻快要进入睡梦时,门外传来阿奴的声音。
她赶忙打开房门,外头站着的正是半天没见到的阿奴,小丫头此刻眼肿得跟两个烂桃一样,像是先头狠狠哭过一场。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外头寒风凛冽,她赶忙将阿奴拉进来,合上房门,两人一同上了床榻。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见不着你,我我怕他们欺负你,在他们安置我和牛叔的院子里狠狠闹了一场,她们才肯带我来寻你的。”阿奴抽抽鼻子,说起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秦君宁哑然失笑,她想起了什么,赶忙追问:“那你可同他们说了咱们与杨府的关系?”
“没有,牛叔同我说了,别人问我什么都得答不知道,我记得的。”
“好阿奴。”秦君宁欣慰揉揉阿奴毛绒绒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