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番外清风幽然：花为无愁老少年
黎清风没想到夜深了竟会在罂粟花田遇到人，听到声响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冷幽然。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良久，冷幽然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坐在树下，长久无声。
冷幽然想问花娘是不是没救回来，既然东九邪发了话，便是神仙也无招了，可她又有点不敢问，生怕触及黎清风的心伤。
“她走了。”
谁知冷幽然不问，黎清风却兀自开了口，好似只是想找个可以倾诉的人，他遥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冷幽然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静静地听着。
“我同她是在画舫相识的，她是艺馆有名的花魁，长相技艺都是一流的，在蜀中名震一方，引得诸多富家子弟追捧。”黎清风深吸一口气，笑容有些惨淡，“可她却独独对我芳心暗许，我也不知为何，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戴了张格外英俊的皮面呢？”
冷幽然想问，那你呢？是否也对她情有独钟？
可话到嘴边，她又如何都问不出口了，怕听到令她心灰意冷的答案。
她不知道的是，黎清风虽潇洒放荡，看似处处留情，却从未当真将心扔在旁处，实则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潜意识中一直觉得外面的女人从来看重的都是他那张千变万化的皮面，何曾有人当真透过皮相看透过他的内心呢？
是以，对于花娘，起先他只是同情她流落风尘，后来更多的是愧疚与懊悔，是无辜害死一条人命的负罪感，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幽然，你杀过人吗？”黎清风倏然问道。
冷幽然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各门派的弟子时常会跟着自家掌门外出，或游历或有任务，杀人不是稀奇事。小时候第一次杀人时，是恐惧害怕的，后来便也习惯了。
黎清风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咱们从小练就的这身本事，本就是一来为了自保，二来为了杀人的，杀人啊……不算稀罕事。可是……你杀过无辜之人吗？”
冷幽然微微一愣，似是有点懂得了黎清风心中过不去的结。
黎清风转头看向她，眼中划过破碎的流光，“花娘是无辜的！”
他惨淡的一笑，笑疼了冷幽然的心尖，她愣愣的凝视着他，似是懂了，黎清风过不去的心结便是背上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花娘是为救他而死的，而这一切的起因无非就是黎清风的不知天高地厚！
其实此事有千万种更为稳妥的处理办法，黎清风却选择了最愚蠢最直接的一种，而赔上的便是花娘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世间，最还不清的便是情债，若这情债中赘上了生命的代价，那即便无关情爱，也沉重得令人无法面对。
有一瞬间，冷幽然生出了一丝义无反顾的孤勇，她看了黎清风良久，轻声问道：“你想让她活着吗？”
黎清风一愣，惨淡的一笑道：“她若能活着，我即便不能许她余生，也能心安一些啊！可惜……人死如灯灭，我这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与悔恨中了啊！”
冷幽然看着黎清风从未有过的颓败，心中的那份孤勇变成了毅然决然，她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扭头便离开了罂粟花田。
黎清风只以为她听够了自己的絮叨，淡淡的一笑，接着坐在树下望着夜空顾影自怜。
|
夜里，冷幽然摸进了蛊族的藏书楼，此地并非无人看守，而是有一位巫嬷，这位老者也不知多大年岁了，更不知守在此处多少个年头了，族中弟子只知她早年犯了大忌，被掌门关在了藏书楼中，一生看管禁书，无令不得出。
白日里都无人敢来的藏书楼，到了夜里更是阴森得有些瘆人。
冷幽然提着心，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藏书楼的大门。
藏书楼内燃着小小的烛火，如豆大的光亮不足以照亮整座藏书楼，看不到的黑暗角落总好似藏着经年的秘密。
冷幽然咽了口口水，轻声道：“晚辈深夜贸然前来，叨扰前辈，请前辈海涵。”说着，冲着黑暗的深处恭敬的行了一礼。
“咯咯咯咯……”
一道令人脊背发麻的阴森笑声回荡在藏书楼中，沙哑的嗓音响起：“好多年没见过如此鲜嫩如花儿一般的丫头了，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深夜来藏书楼，你们掌门没告诉过你，此地是蛊族禁地吗？”
冷幽然绷着神经抬眼望去，但见藏书楼深处显出一道身影，定睛细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传说中的巫嬷当真是个老妪，一头花白的长发如枯草般凌乱的披散着，长及腰身，一身黑袍掩住了她干瘪的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的脊背如压着沉重的过往，一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脸，笑起来乌黑的牙齿，竟带着一丝来自地狱的阴森。
冷幽然匆匆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垂着眼眸，轻声道：“此番前来叨扰，是想请教前辈一些事，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巫嬷笑了笑，佝偻着身子举着油灯，坐到了一处茶座旁，冲冷幽然招了招手，道：“来来，过来坐。”
冷幽然压下心底的恐惧，乖乖的坐到了茶座旁。
巫嬷烹了热茶，给她倒了一杯。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冷幽然近距离的细细打量着巫嬷，方一见到只觉得害怕，其实近处细看，她也只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许是平日里无暇打理自己的缘故，看起来有些邋遢罢了。
巫嬷也不介意冷幽然偷摸打量自己，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哑声道：“要问什么，说吧！”
冷幽然沉下心，轻声问道：“晚辈听说族中有一秘术，可通过蛊虫令人起死回生，确有此事吗？”
巫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眸瞥向冷幽然，似笑非笑道：“是濒死之人，还是已经死透了？”
冷幽然一愣，道：“是……已经归天了的。”
巫嬷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瞬冷幽然，笑容中浸满了讽刺，半晌不接话。
冷幽然看她喝茶喝得欢，不禁有些心急，迫切道：“还请前辈赐教，这事对晚辈很重要！”
巫嬷吧嗒了下嘴，道：“你要救的人是谁？”
冷幽然默默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投下一片心伤的暗影，良久，她哑声道：“只是一个无辜之人，晚辈不想她因旁人之错丢了性命。”
“呵呵呵呵……”巫嬷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发出一串暗哑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夜间藏书楼里，瘆人的回荡。
“无辜之人？这世间哪来的无辜之人？生死有命，但凡是死人，皆是自己的命数，没有无辜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