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萧烨的心口突突直跳，有激动亦有恐慌。
激动的是，四皇城脱离中原王朝已百年有余，四方霸主皆对其虎视眈眈，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四皇城，这是多少君王梦寐以求的事啊！
可他恐慌的却是，一旦连四皇城她都不在乎了，那他还有什么筹码能与她一谈呢？
萧烨越想越不解，拧眉问道：“方才你问我要什么，现下换我问问你了，离儿，你到底要什么？”
传承百年的四皇城，当真就要这样白白送出去吗？
这是她的先祖们世代打下的江山，她当真一点都不在乎吗？
阿离淡淡一笑，认真的说道：“我要王爷登基后，迁三十万中原原住民来此地，与四皇城百姓通婚，永居此地，血脉融合，代代相传！”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这每一句每一字都融合了她一个小小的女儿家远胜男子的眼界与格局，震得萧烨心潮澎湃，头皮发麻！
“你……”
“王爷，紫宸七郡已在我手中。”说着，阿离从一旁的石凳上拿过几样物件，尽数排列在石桌上，“这是文书和城令，一并奉上。相信燕关十六州，你已派了驻军吧！与紫宸七郡一样，此两地可发展户市，亦可用做养马练兵之地。两地守望相助，可为中原架起对西域、对北漠的防线，这也是我能为王爷的天下大计贡献的一点点微薄之力。”
萧烨看着石桌上的城令和文书，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要掌天下权，无非兵和钱，我自相信中原兵马储备良多，可家大业大，钱财总有短缺。四皇城因地理优势，占有多处矿产山脉，其余不说，仅是玄铁原生矿山脉就有三条，王爷该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当然，自打萧烨头一回来到四皇城，便知此地物产丰富，财力雄厚，能拿玄铁造吊桥，若这玄铁用于加固军队战车，那么在战场上可谓如虎添翼！
“另外，四皇城的火药技术远胜中原，鸟铳更是人手必备，若用于军事，定会大大提高中原步兵的战斗力。北漠一直以来为中原所忌惮，中原也一直视北漠为边境大敌，皆因北漠铁骑战无不胜，是地理优势与民俗习性造就的，可中原步兵亦是优势，王爷要扬长避短，将优势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阿离抿了口茶，不急不缓的继续道：“收复了四皇城，便等于平定了南疆，王爷，此处民俗与中原不同，万望谨慎处置，切莫过分弹压。”
萧烨慢慢的看向阿离，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哑声道：“为什么这样做？”
阿离淡淡一笑，拿着一个小小的铁刹拨弄着炉中的炭火，柔声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皇城独立于朝廷之外已百年有余，依然安然无事，皆因天下分裂割据，可这天下不会永远如此，有一日必有一位枭雄横空出世，一统天下，那一日何时会来，我不知道，亦不能保四皇城百姓皆能逃过此难，与其如此，不如拱手相让于人。我相信，王爷有鸿鹄之志，亦有慈悲之心，会善待天下百姓，对四皇城一视同仁。要做到真正的统一，不仅仅是这皇权，而是要求同存异，血脉相融，而这些，我也只能借此机会与王爷一谈了！”
萧烨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平复下胡乱跳动的心，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仍是口干舌燥的厉害。
阿离笑了笑，抬手为他又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王爷方才问我要什么，我想要天下大同！人人都能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实现真正的大一统！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政权稳固，再无战乱，百姓丰衣足食，无尸位素餐的官员欺压一方百姓，如若人人幼有所养，老有所依，许是天下连盗贼都没有了，百姓们睡觉可以连门都不锁。”
说着说着，阿离的眼眸闪着流光，好似当真看到了这繁华盛景一般，笑容甜蜜，“呵呵，我知道这太过理想，但我希望王爷向着这个目标努力，王爷，你能做到吗？”
萧烨端看着面前的阿离，这许是他们之间最平和最无私的一次对话了，竟谈得他心潮澎湃，壮志凌云，他慢慢攥紧了拳，郑重其事的说道：“好！本王在此向三清起誓，定许你一个盛世太平！”
此话一出，好似肩头都压上了沉甸甸的担子。
之前，深知自己会登上那皇位，萧烨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如今却好似将整个江山都背在了身上！
阿离甜甜的一笑，道：“王爷始终要记得，国以民为本，百姓才是你的万里江山！”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许多的角色，也许在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爱人的角色中，萧烨是不合格的。但阿离始终相信，他会是一个合格的明君，勤政爱民，张弛有度，杀伐果决，仁心仁德。
萧烨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眼眶微微泛红，看着阿离道：“离儿，我想要你站在我的身边，同我共享这天下，看着盛世繁华的那一日！”
他始终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即便万里河山收入囊中，亦不改初衷。
阿离垂下眼眸，轻声道：“王爷是不是忘了，你我之间有血仇！”
萧烨自然不会忘，却如何都对这命运的不公不死心，“离儿，难道我们一定要用父辈的仇恨来惩罚自己吗？”
阿离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将他眼中的不甘与伤痛看进了心头，“方才说的都是公，那么现在说说私吧！我不会也不想入你的后宫，莫说你我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即便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愿！那座富丽堂皇，至高无上的金瓦红墙内埋葬了多少美人骨、婴儿泪啊！我不想在那里消磨掉自己的余生。”
萧烨急切的说道：“离儿，我可以为你遣散了后宫众人！只与你厮守余生，可好？”
阿离想起了萧熠之前同她说过的话，不禁粲然一笑，道：“王爷在说胡话呢！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相互平衡，相互钳制，王爷，后宫安稳亦关乎着前朝，遣散后宫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这不是一位理智的明君该说的话！”
阿离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即便你收了后宫，供养着她们，时长日久，怨恨积生，若我亦在那后宫中，便会成为活靶子，王爷信我一回，信我两回，能信我一生吗？我不想终日生活在阴谋算计之中，心也跟着愈渐狭隘。王爷能保证柴米油盐的日子里，你我不会生出一点矛盾一点龃龉吗？将来，你必然会为了权衡，为了朝臣的压力，需要做出牺牲，君王连自己都可以委屈，可以牺牲，更何况区区一个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