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梦黄粱
萧烨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很美，美到他不愿醒来。
睡梦中，他是意气风发的烈王爷，不似以往那般冷厉残暴，嗜血邪魅，反而时常笑意融融。
他的身上也没有那些陈年旧伤，没有纠缠不休的心魔，他拥有最平常最尊贵的童年，平安的长大。
平日里，他待下属待兄弟都极为友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皇室中的关系融洽，一切都是最好的。
在府中，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小丫头，名叫离儿。
曾只是后厨的一个不起眼的烧火丫头，不知为何，被他留在了身边，贴身伺候。
小丫头很乖巧也很温顺，一开始如一只小绵羊一般有些怕他，后来熟悉了，竟是个披着绵羊皮的小狐狸，促狭又灵动，生气了还会时不时地露出小尖牙咬他一口。
可是，他为什么会惹她生气呢？
哦，对了，他抢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吃，气得小丫头哼哼着不理人了啊！
他用自己贴身的玉佩哄了她开心，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在怀中，看她一双嫩白的小手捧着那枚珍贵的玉佩，激动的泪湿了眼眶。
他对她说要许她一个名分，他也做到了！
那天，红绸遍地，礼花漫天，梦中的他有些糊涂，她一个小丫头，缘何会让他用如此大的场面许她一个身份呢？
他想不明白，却深知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要将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到她的面前，只为博卿一笑。
他不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连下人们对她有一丝言语上的冒犯，他都必得重罚，不想她心里有一丁点的不痛快。
梦里的他没有责任，没有枷锁，没有桎梏，活得肆意又洒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更能护得住自己心爱的人。
母妃还是活着的，慈爱的让他领着心上人进宫给她瞧瞧。
她那样乖巧懂事，自然也讨得母妃的喜欢，宠着她惯着她，总是给她塞各种好吃的，还带她玩闹，亲自教她骑马。
梦中，生活如浸了蜜一般的甜，他们守在王府中一处小小的院落中，那处院子很美很美，是他特意为她打造的，题名梦梨阁。
他们依偎在紫藤花覆盖的长廊下，看春花烂漫，看夏荷盛开，看秋叶飘零，看冬雪漫天，就这样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梦里的他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只想守着他的小丫头，守着这方岁月静好，直到白头。
梦境一转，天地皆暗，他的小丫头一身白裙，浑身浴血，满眼悲戚的看着他，唇角还在不住的往外淌着血，衬得她一张绝美的容颜惨白到了极致。
她看着他，倏然一笑，泪顺着他曾抚摸过无数次的娇颜缓缓落下，砸碎了他的心。
那抹笑是那样的凄凉，那样的绝望，她无声无息的哭着，却好似带着惊天动地的回响。
他想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抚她，让她不要哭，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可是他的腿脚似生根在了地上，怎么都挪动不了半分，只急得他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想大叫出声，声音却好似卡在了喉咙口，怎么都喊不出来，生生憋得胸腔都跟着疼了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最后一眼，那一眼带着绝望的诀别，而后转身纵身一跃，便跳入了万丈深渊。
他目眦尽裂，终是嘶吼出声：“离儿！！！”
梦境碎裂，萧烨猛地睁开双眼，弹坐起来：“离儿！！！”
“老三，你怎么样？”
萧熠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与担忧。
萧烨愣愣的转动着眼眸，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
触目所及的一切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他深深的闭了闭眼，哪里还有梦中的美景，这里是养心殿的偏殿。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坐起来的太急了，身上的伤又崩开了，丝丝缕缕的向外渗着血。
仇隐赶忙凑上前，道：“王爷，您怎么样？”
说着，便掀了萧烨的寝衣检查。
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此刻伤口裂开，汗水混杂着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只得拆了重新上药包扎。
萧烨疲惫的倚靠着床头，任由仇隐忙活，脑海中却在一遍遍的回想着梦中的场景。
若是真的，该有多好，什么都没有发生，梦中的他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萧熠自是听到了萧烨方才的那一声惊呼，不免叹了口气，柔声劝道：“老三，大哥知道你心中所想，眼下时局未定，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可切莫感情用事啊！”
萧烨阖着双眼，沉出一口气，哑声道：“大哥，我知道。”他慢漫睁开双眸，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了，担心坏我了啊！”
“父皇醒了吗？”
萧熠摇摇头，道：“期间我去内殿看望过，父皇一直昏睡着。我也问过御医了，御医们说……”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说父皇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只是时间问题了！”
萧烨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淡淡道：“让御医们尽力便是了，他现在……还不能驾崩。”
萧熠抿唇不语，此话虽是有些犯上，但也是事实。
君王位居天子之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时，为了江山社稷安稳，连死都得挑时候。
萧烨需要时间，攘外安内，待一切大权皆握于手中后，萧尊就该走了。
“对了，我收到一封北漠的信函。”萧熠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巴特尔？”萧烨挑了挑眉梢，看向他。
萧熠点点头，道：“巴特尔许是听闻了老二谋逆一事，他这是冷眼看着你平定了叛乱，这才来的信。”
萧烨微微勾起唇角，巴特尔也是个成了精的狐狸，若是萧恒谋逆篡位之事成了，估计巴特尔也就不来信了。
“他说什么？”
“巴特尔说……”萧熠观察了一下萧烨的脸色，斟酌道：“燕关十六州从北漠分离出去了，交回中原，望中原尽快派兵前往燕关，驻守边防，若有流寇再作乱，莫要说北漠欺负了咱们，将屎盆子扣他头上。”
萧熠说着不禁咂摸了下嘴，这巴特尔说话也是够糙的，书面语都懒得说。
萧烨微蹙眉心，道：“他将燕关十六州交出来了？为什么？”
萧熠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道：“那场惊天大战之前，小阿离曾被巴特尔带去了北漠，言明与他商谈，她要去平定燕关十六州的沙匪，不许巴特尔插手，一旦平定，燕关十六州就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