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海葬
瞬间,议事厅中的气氛有些僵硬。
“幽然,你!”朱雀急急的发声,却也拦不住冷幽然的快嘴了。
雪衣的眉心微微蹙起,不赞同的看向冷幽然。
冷幽然深知自己的提议不妥,绷着唇角看着阿离。
“不可!”一向笑嘻嘻的黎清风也罕见的冷下了脸色,严肃的看着冷幽然。
她瞥了眼黎清风,道:“我只是不愿看少主如此心伤,刚寻回的爹爹成了一具死尸,这谁人受得住?”
阿离在短暂的愣神过后,惨淡的一笑,看向安静如斯的萧楚卿,轻声问道:“冷掌门所说的秘术是蛊族的禁术吧?”她慢慢看向冷幽然,道:“死人复活,当真是活了吗?”
冷幽然深知根本瞒不住玲珑剔透的阿离,如实道:“少主圣明,此秘术确为蛊族禁术,所谓的复活也不是真的,而是……用蛊虫将尸体变为了傀儡,可行可动,无情无感,无知无觉,但……确实算是活的。”
阿离笑了,哑声道:“我知道冷掌门的慈心,见不得我忧心伤神,可是……爹爹他……”
提到这两个字,阿离的眼眶不自觉地便红了,她看向安然躺在那里的萧楚卿。
方相见时,因着二十年的距离感,她无法轻易的喊出这两个字。可当她能脱口而出时,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体内的蛊虫作祟,他的面色竟不似寻常死人一般煞白,反倒有些微的红润,躺在那里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想,他是想要去找我娘亲的!即便强留他的躯壳在我身边,一个无情无感的傀儡,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主圣明!”朱雀含泪握住阿离的手,道:“逝者已矣,想来先生盼这一日很久了,能见少主一面已是此生无憾!”
其实人人都怕阿离被心伤冲了理智,做出错误的决定。毕竟能被蛊族列为禁术的术法,必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人死如灯灭,莫要强求,逆天而行,这代价也许是他们谁都付不起的!
阿离看向雪衣,道:“劳烦道长依着四皇城的规矩,将爹爹安葬了吧!”
雪衣点点头,解释道:“少主,四皇城不兴土葬,普通百姓大多火葬,存留牌位,以供后人缅怀。历代城主是火葬后再海葬,留下画像存入祠堂,少主觉得如何是好?”
羽睫轻垂,阿离想了想,抿唇道:“就让爹爹同城主们一样,火葬转海葬吧!我想……他是想要同娘亲葬入同一片大海的!画像牌位皆不必了,他……不会在乎这些!”
雪衣轻叹一声,点点头道:“贫道会在流云观中为他点一盏长生灯的!”
“多谢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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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卿的葬礼准备的很快,因着他身份特殊,是以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只阿离亲近的几人陪着她送了萧楚卿最后一程。
因着蛊虫的缘故,直到最后,他的尸身都是柔软的,只是那彻骨的寒凉总在提醒着阿离,他已经走了。
引火的架子搭了起来,萧楚卿被安放在架子正中央,阿离轻步上前,细细的打量着他。
他的唇角还噙着一抹慈爱的笑意,如定格在了那里一般,是最后能见到女儿的满足,是能凭一己之力护女儿周全的安心,是终于可以见到毕生所爱的欣喜与期盼。
阿离慢慢抚上他的手背,微微握住,虽然冰凉,却很柔软。
她的眼眶泛起了红,无比留恋的凝视着萧楚卿的容颜,眼神中流淌着浓浓的孺慕之思。
鬼手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沉声道:“少主,时辰到了。”
阿离闭了闭眼,接过鬼手手中的火把,最后看了萧楚卿一眼,后退了两步,一咬牙将浇满了火油的木架点燃。
瞬间,熊熊火光冲天而起,将萧楚卿的身影包裹舔舐。
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烤人的温度,鬼手抬起衣袖为阿离稍稍遮挡,沉声道:“少主,请节哀。”
阿离一直看向那熊熊烈火,看着看着,眼中都晃出了幻影,好似萧楚卿还对她笑着,引得她唇角都微微扬起,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灭,妙五人亲自上前收敛了萧楚卿的骨灰,众人乘船转道临近的海域。
四皇城多水,江河汇聚终流入大海。接壤南疆的朱雀城郊有一片海域,历代城主的骨灰皆洒于此处,这是创城之主留下的规矩。
不占用一亩良田,魂归天地间,化作每一滴水守护着四皇城。
这是阿离第一次亲眼得见大海,虽然这片海域并不大,稍显荒凉,却依然能感受到大海的广袤无垠。
海天一线,望不到际涯,却又好似海的另一边便是天了!
人们常说海角天涯,这便是了吧!
站在小船上,阿离深吸一口气,海水独有的咸湿腥潮气涌入鼻腔,贯穿肺腑,激得她鼻尖微微泛酸。
她深吸一口气,从身后鬼手手中的木匣内捧出一把骨灰,伸手一扬,风吹着骨灰洋洋洒洒融进了蔚蓝的海水中。
爹爹,如今的您已然见到娘亲了吧!
泪又一次潸然而下,一捧骨灰在手,却滴上了滚烫的泪水,高举双手,风吹起骨灰如白雾一般,迷蒙了众人的双眼。
爹爹,你我父女缘薄,虽二十年未曾见过,但女儿深知,您不在乎权势地位,不在乎繁文缛节,不在乎自身荣辱,此生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叶红樱了!
这是阿离见到萧楚卿后,第一眼便有的感觉,他是一个深情无悔,至死不变的人。
爹爹,愿您和娘亲在天的另一边终能相伴,看着女儿,今后女儿要走的每一步也许有二位尊长不赞同之处,可女儿尽力了!
骨灰倾尽江海中,阿离提裙跪倒在小船上,冲着苍茫的大海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身后的一众人等皆随之跪拜下去,即便萧楚卿不是四皇城人,即便他是萧氏皇族后裔,但他仍是给了阿离生命之人,值得这一跪。
雪衣独立船头,阖眸低头,轻声呢喃着,佛音在耳,斯人已去。
阿离深拜后,慢慢直起身,看着眼前的海天一色,只觉得胸腔内翻涌着极致的悲伤。
一开始只是徐徐的翻涌,后而愈演愈烈,一股猛然的腥甜涌上喉头,竟是令人猝不及防,压都压不住,还未等她站起身,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继而眼前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少主!”
“少主!!”
众人惊慌一片,惊呼声响彻了整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