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告别人间
自收复长尾，傅将军带兵杀得长野军队连连败退，剑锋直指长野京都。
长野族人在强大武力面前认清局势：当今的秋原不再任人拿捏，甚至凶猛异常到他们根本招架不住！
立夏，长野国主溘然长逝，大皇子玉溪顺利继位，向秋原递交和谈书。
秋原不愿缔结城下之盟，退兵至汝阳城。两族将于汝阳城外的一小亭，在两军见证下签订百年休战条约。
百年厮杀，一朝落幕，越明年，五风十雨，政通人和。
再见九黎，玉溪不胜感激。若非九黎暗中相助，泽空恐怕早就趁乱登位，他便也成孤魂野鬼一个。长在皇宫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这是玉溪首次被信任，但对方居然是自己优秀的敌人。虽说讽刺，但也算幸运。
玉溪：“右相安好。”
“见过长野国主。”
九黎仍是不卑不亢的老样子，眸带温意，面无表情，话语间也是清淡寡冷。
两族休战，只为苍生。双方重新按照历史渊源、人文地理划定疆域，并表示双方军队绝不越雷池一步。双方贸易往来平等互助，可许人员流动，一切依法办事。
原先这协议需得讨论好些时日，但曰归从京都快寄一份早已修订详实的文书。双方谈判人员对此文书心服口服，一拍即合。
签订休战协议，歃血为盟。长烟尽，兵马歇，万世安宁。
玉溪、九黎割破掌心，血液流入水碗中，洇成一片。血水被倒在界碑上，随后双方在休战协议上按下血手印，礼成！
“右相，再会。”玉溪如今不是崔宁，再多话想说，也只能寥寥四字。
九黎目视长野使团离开，心急如焚，赶回驻军府，照顾自家病倒的小妖。
小香菇从监狱里出来后持续头痛发热。整只菇晕乎地像到了第二个世界，饭说汤，热水说凉，半夜说清晨，弄得九黎日夜难眠，奔前跑后，延请名医，可左右不见好转。
赶回府的九黎掀开床幔，却抓住一只正躲在被窝里哭泣的憔悴香菇。小香菇满眼云雾、一脸迷惑地望着九黎，想着自己可能是烧糊涂了，忘记施下隐形罩。
九黎抱住她，一时气急，语气也重了几分：“你这小妖，哭什么？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小香菇把头挪到九黎肩头，鼓起勇气，全盘托出她与小狐狸的前因后果。哪怕他生气，她还是不能隐瞒他此事。
爷爷说过，欺骗真心的人最后都会遭报应。
“我发誓：我绝对不知道小狐狸伤害你的计划。我是后来才推测出他可能对你用了九逝草，否则你也不会灵力全无··”
说完，小香菇埋头，不敢抬眼看九黎，等待她预想中如狂风骤雨般的怒气和指责。
九黎彻底豁然开朗，不怒反笑。自家小妖闷闷不乐的原因既然是害怕自己因为临冲这个魔仙混合体责怪她，抛弃她。这傻小妖！
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也不全然是对，毕竟还有人说，出淤泥而不染。
以他的了解，小香菇为菇正直，断不会想到主动伤害他人。因之，他完全不担心小香菇会选择偏心临冲，伤害自己。但一想到她与临冲日夜相对了三千年，他心里还是酸得很。
罢了，来日方长。
他把小香菇搂在怀里，柔声哄着，“第一，我原谅你一直不坦白，但日后决不许如此；第二，我信任你生性善良，绝不会为虎作伥；第三，给我亲亲。”
小香菇直起身，望着九黎弯月般的眼睛，确认他真的不生气，就主动在他唇上落下香吻，细声细语地说：“我好饿，可以给我煮酸菜鱼吗？”
吃货的天性：命可以没有，饭不能不吃。
九黎含笑应下，眉毛一挑，双眼一眯，小香菇心里一惊。
他抓住小香菇纤细的手腕，抚触着她的腕骨，深吻下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放手，心满意足地去做了厨郎。
初夏的夜姗姗来迟，抖落半天，才掉了几颗星子，估计是还没睡醒，急冲冲赶来上班的。
签完与长野的休战协议，众人的心才算落地，在驻军府举办盛大喜庆的庆祝晚宴。
已被九黎的酸菜鱼填饱的小香菇闲来无事，就跑到后院转悠。
想着明日动身前往北溟之地，她心中有诸多不舍，愁得她五官都拥挤在一块。等夤夜时分，她定要再尝试一次屡战屡败的飞行术。若能成功，她即刻返回京都，瞧瞧自己的小姐妹们。
院中挂满灯笼，亮得满地幽影。
走进园子深处，她瞧见傅图南正坐在杏树下喝闷酒。
杏花清酒少年郎，佳人相伴月无暇。只可惜，傅将军没有佳人，也没有家人，更不知如何得以熬过丧父失弟之痛。
“傅将军真是好兴致，对月独酌。”小香菇提起精神，预备委婉安慰傅图南。
傅图南不语，只望着她，举杯做出敬酒姿势，又仰头灌下，像在月夜嚎叫的孤狼。这举动弄得小香菇莫名其妙，她估摸傅将军只想一个人独处，静望明月，哀思家人，就行抱手礼离开。
见小香菇离开，傅图南眼角掉下一粒清泪，落在月辉里。他掏出怀里的素绢驻目良久。这是他曾经送给小香菇擦汗的素绢，后头又被他捡回，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想来，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素绢被扔在空中，风吹落地，孤影自怜。
最后一杯下肚，傅图南踉跄着捡回它。如今，能陪伴他的怕也只剩这一帕素绢，满身月光。
小香菇转回卧房，却发现九黎专心致志地看书，丝毫没有被灌醉的样子。黄影下夏衫薄弱，透明可见，冷倦时，他轻打着哈欠，风姿绰约。
“你竟回来了！”香菇好奇，按道理将军们应该都需轮次给九黎敬酒，难道最后因为害怕都不敢上前了？
“嗯。”九黎轻应，放下书，温声问，“明日傅将军护卫我们前往北溟之地，你可有何打算？”。
小香菇试探：“我们可以不利用傅将军吗？傅夫人同阿心失了星流和傅老将军，他们不能再没有傅将军了。”
她打算用自己威胁小狐狸，而想放过傅图南。只可惜，九黎看穿了她的想法，招手让她坐到怀里。
“你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有言道：世间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
九黎捧着她的小脸，与她对视，但她拒绝领情，“我们至少能做到恪守己身。不以恶为恶而为之，是为大恶！”
她知道自己害怕、胆小、怯弱，但她愿意用生命保护九黎，这是对爷爷的诺言，对兮夜恩情的报答，也是对九黎的爱。但关于傅将军，从头至尾，他都不应该是一颗可以被九黎和曰归博弈的棋子。
他是一个人，拥有自己的生命。
九黎明白，在她的侧颊落下一吻，绻声问：“那夫人的飞行术进展如何？可以支撑我们前往北溟之地吗？”
“其实，我有一个计划。比如我们可以变出一个假的图南仙君，拿这个去唬临冲，为我们争取一段时间···”
“在主人心中，我左右不过是可以被随意哄骗的。”临冲打断小香菇的心虚。
他早顺着玄鸟印的流动来到驻军府，隐身在房梁，此刻才因怒现身。一张好看的脸被可怖的阴毒占据。
他玉手挥扬，狭小空间内立时狂风大作。所有桌子、椅凳都被掀翻，书本像飞鸟在头顶盘旋。
九黎护在小香菇前面。哪怕死，他也会护住她。
瞬间，他被幽绿色魔云裹住，纵使如此，面不改色。哪怕被魔云挤压得喘不过气，他也不发一声，怒目而睁。
“小狐狸！你住手！你不准伤害他！”
“哦？”临冲轻蔑地望向小香菇。
只要见到九黎高傲的样子，他就心生厌恶。
他直接改用手掐住他的喉咙，张狂地仰天大笑，“堂堂六界至尊，在我手里也不过如蝼蚁般可怜!”
霎时，临冲被从幽云戒中放出的妖力一拳打中心脉，吐血晕厥。小香菇趁机再放出菇毒雾，透过雾气背起失力的九黎，前往北溟之地。
集云和瞬移都很成功，小香菇带着九黎顺利坐着云团在天空移动。可最后一步飞弛，她还没能学会，所以速慢如龟。
无论如何拼命催动心经，始终没能有任何效果，气得她心急落泪，合手乞求上苍，“求求了，让我成功吧！”
“嘭！”
九黎为小香菇挡住紫魅的妖力偷袭，他俯首半跪，鲜血从口中滴落。
乌云罩月，骤起冷风。
“魔主，莫要再帮此等废人。”
紫魅又要向九黎扔出一击，却被小香菇一掌打回，散在空中。
临冲赶来，捂着胸口，飞腾在云雾之上，眼睛冒着瘆人的暗紫色，直击小香菇，“主人，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跟我走，我便不伤他。”
九黎轻拽小香菇衣袖，却还是没挡住她说的那个“好”字。
听到主人许诺，临冲收掉凶残鬼魅的表情，变回温柔可人的样子，轻语：“那你先把幽云戒交给我。”
“小狐狸！你不是要找战神吗？我知道他的徒弟是谁？”
“我知道，傅图南、傅将军。我没耳聋。”
小香菇吞一口唾沫，强装镇定。真是错算，没想到这都被小狐狸偷听了去。临冲冷冷看着小香菇变幻多端的表情，自嘲地勾起嘴角，目露狠厉，再给九黎一掌重力，将他冲下云层。
“耶！这云上面是不是掉下两个人？”
“你说什么笑呢，顾将军。”
又有一小将搂过顾林，把他拉进房中喝酒。顾林也以为自己是喝酒上头，晕乎乎地前呼后唤，走进房间，继续不醉不归。
临冲未能料到小香菇会跟着跳下去。
她利用妖力抓住九黎，反正横竖都是命丧九泉，不如再冒险一试。
空中滑翔起来的冲力极大，偶有几朵云拍打她的脸，十分不适，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尖叫。
九黎：这小妖，果真有无穷潜力。
站于云端的临冲冷笑，她们当真到了北溟之地又如何？前面还有无数魔将，凭他主人那点妖力，实在是螳臂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