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把你包成饺子打
小香菇的眼皮突突跳，听着迎送的风啸，心里传来紧密的鼓声。昨晚，她收到空野带兵攻下归暮，并已南下进入包围圈的消息。
然而，傅星流和他的近属却没在黑夜时分赶到山海。
春日的山海，夜里依旧冷得人发涩，晨雾厚得像冰块层层叠叠堆在空气中，泥土里还是冰渣，零零散散，像一地未融化的月光。
“将军，侦察兵来报，长野部队在三里外，不时将兵临城下。”
士兵向小香菇通报实时战况。她长吸了一口冷气，仿若刀尺摩擦她的喉咙，这种强烈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也给心里点了一个希望之灯。
哪怕是傅星流沦为人质，也好。
“盾阵准备。”
崔宁得了小香菇的命令，立刻开始运转应对长野的阵术打法。
他本不应该降，可憋不下一口气。明明自己比空野更能干，父皇却轻视自己这个嫡长子，偏宠空野这个废物和他那妖艳母妃。
那日劝降，九黎第一眼就看见崔宁虎口上的疤痕，是被弯刀所伤的旧疤。奇怪的是，崔宁的疤痕与那日来谈判的泽空虎口疤痕位置、大小一致。
泽空、玉溪、崔宁，究竟哪个才是面前男人的真面目。
“说说看吧，长野皇长子玉溪。”九黎的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崔宁心脏停了一拍，却又猛然一松，笑起来，“人称右相如神，原先不信，今日服了！叫我崔宁吧，崔是母家姓。”
宁，是母后死前握住他手，许下让他一世安宁的遗愿。
九黎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就走。没等九黎走两步，崔宁叫住他。
“右相若能信我。我可以为秋原出谋划策，打败长野。”崔宁一激动撕掉□□露出“泽空”的脸，嘴唇的干裂处被强力拉破，出现个个血口，“我了解空野，他生性残忍、贸然行事。但凡我们先让鱼咬上饵食，就不怕他不上钩。”
听他这话，九黎便知道自己收获了真正的宝藏，一个可以让战争快速结束的无价之宝。
“若拿回北疆十二城，秋原会兑现与长野和谈的承诺。”
两人相视，一下拉开时间的缝隙，签下关于未来的契约。
这盾阵也是崔宁与小香菇针对长野骑兵锥形阵设计，试验多次后演练而成。
盾牌特制而成，轻巧易携，内有小孔，暗藏强弩，只须在行进过程中发射，就可达到攻防并行的效果。最重要是这强弩位置恰好射中马匹大腿，这时在加上高楼由长角传出的马哨，足可以让他们自乱阵脚。
并且，后头援军早被被傅将军、周将军分段截杀，此时的长野大军就被秋原包成饺子，只有被狂揍的份。
马匹浓厚的喘息声渐渐逼近，旌旗在强风下鼓得像一张刚刚放在热锅上膨胀的灌饼皮。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得大地都要皲裂开一条沟壑。
领头将领拉马缰，用宽大的舌头贴过干燥的嘴唇，还用捏着手指，端详手里的指甲，“让个男人来！战场没有女人的事。”
香将军丝毫不理会这些挑衅，只因稍等片刻，他就再没说话的机会。
她右手一挥，群箭飞驰，像成千上百万道光线拍在长野士兵的脸上。
“杀！”
号角声响起。
盾阵一出，长野前锋军队果真不出意料地连连溃败，直到一个将军从混乱中冲出，提着一个人头。
“你们傅小将军，在我手上！”他狂笑着，甚至还摇晃着，再用手敲打。
那盏灯被打翻，灯油洒了一地，燃起狂火，烧得焦热。
香将军顶腮，满眼杀气。士可杀不可辱，她要亲手杀了长野首领！九黎没阻她，而是代替她站在城墙马头上，为她压阵助威。
小香菇跨上马，俯身轻唤成功名字，要它杀出重围。成功领命，带着她飞驰而出。
银枪一出，鲜血四溅。
她抱着傅星流，策马转身回城，给崔宁留一个“杀无赦”的指示。九黎在城墙上指挥将士放箭射杀想追赶小香菇的敌军。
山海一役结束。
小香菇把头盔往桌子一拍，气得牙关紧咬，头顶直冒烟。思忖良久，她还是坐下，看着窗外恍神。
“将军，应当趁热打铁，收回北疆六城”崔宁进言。
小香菇看穿他想要借机夺回皇位的盘算，只说，“先送谈判书，只要他们老实送回另外北疆五城，我们便不追究。”
“哼，空野不会答应，甚至会杀了你们使者。”崔宁耸肩，他太了解自己的蠢弟弟，根本不可能会吃个哑巴亏。
“那就杀！”
夜晚，小香菇仰头望明月，月光如白色瀑布洒落，浸得人心凉。
这次，小香菇没有大哭，甚至掉不出一滴眼泪。只是像有一块巨石压制她的心脏，让她没法顺利呼吸。
九黎上前为她盖上羽麾，拥住她，用大手焐热她的小寒手，闷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间最多就是生离和死别。”
“阿黎觉得生离和死别哪个更伤悲？”
“死别。人有轮回，下一世可再续前缘。但神、仙、妖、魔魂灭可再无复活可能。生离尚有来日，死别再无归处。”
小香菇反握住九黎的手掌，靠在他身上，喃喃自语，“我不离开你。”
九黎当然是高兴得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一些。自从阿婆去世，他再没有如此高兴过。
小香菇决心完成傅星流的遗愿，为他给娇灵寄去一封推荐信。她看得出来星流是对娇灵一片真心。她也相信早在娇灵心中，傅星流早就是盖世英雄。
只是少女含羞，爱讲气话，需得爱人哄得一遍又一遍，才能信得他真心。
可惜这次，她没办法为娇灵恢复她的玉簪。
据记载，那日山海城门外的血流满大地，连续几日连井水都是红的。傅小将军被追封兵马候，傅夫人哭了三天三夜，最后虚脱过去，自此哑了声。
只有一个遗憾，秋原皇子空野见形势不妙早早遁走，居然最后逃回长野，叫嚣着还要跟秋原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五日后，小香菇及其他将领都聚在归暮，共同商讨要如何拿下长野。
“让我打先锋，杀去长野。”傅图南紧攥拳头，眼睛红肿，嘶哑着声音怒鸣。
小香菇轻叹一口气，“傅将军，光凭愤怒是制服不了敌人的。更何况，傅老将军及傅夫人刚刚失去幼子，不能再断臂割腕。望将军三思。”
“思？如何思？他们不仅杀了我弟弟，还羞辱他！君子死节，将军死沙场，方为本命！”
傅图南的声音震耳欲聋，萦绕整个驻军府，久久盘旋。
“图南说得好！我傅家儿女绝无贪生怕死之辈。”傅老将军迈步而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脚步已经略有蹒跚。
傅老将军上座。
傅忠长了一张娃娃脸，纵使已有四十又九，但看着依旧像三十出头的意气风发，唯独这手铺了一层层厚实的老茧，外部的皮肤甚至可以被轻易得拉扯出各式褶皱。
傅忠十五岁入伍，跟随楚老将军大杀四方，捍卫秋原。只可惜在国主裕源继位后，不理朝政，荒废武将，这才让傅忠腹背受敌。纵有纵横捭阖之才，也难逃连连落败的命运。
“阿流自幼顽皮，不必图南稳重。我总想着再督促他一点，让他更有将军本色，如今也算是志得意满。”傅忠噙泪而笑，抚在案桌上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最后直接一掌将案桌拍裂。
小香菇当日拍礼部尚书的桌子，还递了妖力，此次傅忠却是用尽全力，若桌子是空野本人，怕早就五脏六腑破裂而死。
“父亲，儿有一计。”
“说来。”
傅图南自少时便对不苟言笑的父亲有孺慕之情，适才选择从军入伍，如父亲一般血洒疆场，做秋原好儿郎。
他的计划是分兵而行，由他、小香菇、九黎、周惟民、顾林各拿一城，傅老将军压阵。但他选了易守难攻的汝阳城，也是空野所在之地。
周惟民反对，“图南是家中仅剩男丁，还是不可如此贸然。不如让我上！我还有兄弟、儿女。若是战死，也不憾此生！”
“不可！周夫人腹中尚有幼子，还盼你回家。让我去，顾某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是生死不顾！”
小香菇插话，“诶诶，你们谁都别和我抢。老子还没打够呢！”
傅老将军凝声，“诸位不必再争，就让图南去。傅家还有我呢，再不济，还有我的心儿和阿婷。傅家就算全家战死，也不怕他长野！”
“谢父亲！儿子这就去整兵，明日出发！”
傅忠上前扶起单膝跪地的傅图南，温声道：“明日就由我打这出兵鼓。你现在就准备直取汝阳！拿下空野的项上人头！”
傅图南今日才发现父亲已经两眼浑浊，两鬓斑白，但为国，他无悔！父亲更是！
空野确被崔宁看得一清二楚，不仅杀了使者及陪同，还挂在城墙上晾晒，直接让秋原士兵怒火冲天，纷纷表示要杀到长野都城，让他们尝尝亡国奴的滋味！
此时，众将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让它炽热绽放，誓要烧掉整个长野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