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论文去哪里了?
是啊,论文到底在哪儿呀?真写了吗?
钟离月想起来,老戴确实跟陶萌在书房里聊过论文。
他们聊过的次数还不少。
她记得,有好几次,老戴甚至亲自开车,带着陶萌去了省城图书馆,查阅资料。甚至他们还循着那位老校长的工作足迹,去了老校长早年工作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们却说完全找不到陶萌的论文!
戴明德是七零后,据说是祖父带大的,为人有些老派,总是特别排斥电子产品。所以他布置的论文作业,必须交打印版。
用戴明德自己的话说:“用笔在纸上写字,是一种享受。”
他喜欢用笔给学生批改,写评语,他觉得这样才能有充足的时间思考。
大一的学生发文章,说起来并没有那么着急。
刚刚进入大学校园,新鲜劲还没过去呢,就开始卷学术圈了,这让前面的师兄师姐们怎么办呢?——她曾经跟老戴开过玩笑,这才大一,要不要这么“鸡学生”?!
当时老戴还说:“好苗子不容易得。你也是老师,应该能理解我碰到好学生的那种心情!”
钟离月坐在这里,心里反复想着老戴和陶萌的种种互动……阿信悄悄跟她说过,陶萌答应跟他交往了,陶萌答应来家里做客,甚至陶萌为了在他家人面前争取印象分,准备亲自下厨……
对了,阿信还跟她说过,陶萌说了,虽然答应交往了,可却要求阿信,不能公开他们俩的情侣身份……
杨队又开始提问了,钟离月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像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杨队将一件卫衣摆在桌子上,问她:“见过这件衣服吗?”
她的注意力回来了一些。
那件校庆文化衫——从阿信身上脱下来,烘干后又穿在老戴身上的那件卫衣!
此时此刻,这件深紫色卫衣被密封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是啊,一般作为证据,都是这样的待遇。
钟离月努力集中思想,回答杨队的问题:“当然见过这衣服,去年10月份校庆,c大人最少人手一件。我们家也买了好几件,这件是老戴穿过的?”
杨队点头:“我们在袖口处,检测出了陶萌的血液。对此,钟离老师怎么看?”
钟离月的心里在说服自己:陶萌曾经在家里下过厨,她切菜的时候割伤了手,蹭上去的,这样也完全说得通。
这种卫衣,好多学生们都喜欢特意买大几个码,穿起来肥肥大大的,说现在流行这样的穿法——叫“男友风”!
她心底不停有想法冒出来,那些老戴带着陶萌一起出门的日子,还有在书房讨论论文的时候,他们都在干什么?
他们真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吗?
一位是历史系主任,博士生导师,甚至偶尔才给本科生上课的老师,对一个大一新生的关注度是不是太高了点?老戴在他那些博士生身上,都没花这么多精力吧?
以前,她总觉得老戴是因为阿信,才做这么多,可现在一想——她不确定了。
是了,一叶障目。
说的就是她。
杨队看到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又趁机追问了一句:“所以,你还是确定,你在凌晨3:30到家,到家的时候,你丈夫正在家里?”
钟离月机械的回答:“我确定。”
当然了,杨队又询问了她跟戴明德从认识到结婚的历史。她头脑发胀,精力明显有些不济,问到什么说什么。
她想,两人在c大相识,身边很多老师都知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杨队终于问完了,最后才说道:“钟离月,我是杨峥,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此刻的钟离月只想去洗手间,她没顾上回答杨队的这个问题,只问:“抱歉,我实在太累了,我能走了吗?”
杨队冲徐浩男点头。
徐浩男开口道:“钟离老师,我们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钟离月苍白着脸:“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徐浩男给她指了个方向,她马上跑到卫生间吐了:她心里想象着老戴和陶萌在一起的画面,不自觉想到了陶萌最后惨死的样子——年轻的姑娘,从一个小峭壁上摔下去,摔到一块大礁石上……
金老师曾在电话里说过:“脸还算能认出来……”
她在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来。
她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甚至想自己干脆晕倒在这里算了。这样的话,就不用出去面对戴明德和那些事了。
直到她的腿坐麻了,听到有人敲隔板门:“姐,你在里面吗?”
是表妹,她太久没出来,表妹担心她了。
钟离月挣扎着站起来,打开隔板门。
厉迎夏连忙扶住她:“姐,姐夫刚刚已经离开了。他说自己太邋遢了,先回去收拾一下。”
钟离月点头:“哦。他还说什么了?”
厉迎夏:“姐夫还说,谢谢你。说他在家里等你。”
杨队跟徐浩男两人,一前一后,也从审讯室走了出来。他们冲钟离月点了点头,就走去旁边的办公室。
钟离月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拍了拍脑门,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消息,此刻看到杨队,突然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杨峥,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连忙喊人:“那个杨队……”
杨峥站住,转身,将手上的资料递给徐浩男,向她走过来:“怎么?想起来了?”
钟离月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就叫杨峥……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抱歉我真没认出来!”
杨峥点点头:“没事,现在认出来也不晚。怪我,怪我变化太大!行,我先去忙了,你也回去吧!”
钟离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拉着表妹往外走。
厉迎夏:“姐,那是你同学啊?你认不出小学同学,我能理解。可初中同学也认不出来,不至于吧?”
钟离月近乎将半个身子靠在表妹身上,听着表妹的话,暂时将陶萌和老戴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她有点想逃避:“初中我们坐过一段时间同桌。你不知道,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子呢,再说,他那时候身高比现在差一大截,那会就是个小胖墩。”
厉迎夏听到表姐愿意说这些,也跟着瞎白话:“哎呀,男生抽条长个晚,姐,我跟你说,我初中有个同学,那时站队站第一个。谁知道初三毕业过了一个暑假,高中开学体检,竟然直接超过一米八了!好家伙!”
钟离月挤出笑:“小夏,你先回学校吧。今天姐回家有话要跟你姐夫说,你帮我给阿信打个电话看看,看看他人在哪儿,也不能不吃饭。”
厉迎夏答应着,拿出手机给表弟发信息,没想到他回复的挺快,说自己人在宿舍,也答应她晚上一起吃饭。
钟离月这次没有开车,她发现,其实走路比开车更快。开车只能走小区南大门出入,要绕一个大圈子。走路却可以直接走北小门,抄近路。
整个别墅小区沿海而建,从南到北有一大片。北边紧邻c大一侧,北边靠海那边就是灯塔公园。
国人讲究坐北朝南,整个别墅小区的大门也开在正南,开车也只能从南大门出入。
小区的北边和西边,则是留了个方便人出入的小门。也就是说从北门出入小区的话,出了小区,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灯塔公园和c大。
而他们家,在别墅区后面倒数第二排,靠近北门。
她进了家门。
戴明德此时正坐在一楼的书房里,面朝海湾。
书房东面有一整面落地窗,能看到整个海湾。
外面错落有致种植了一些常绿灌木,再过去,便是海边绿地和大海。
常绿灌木的种植很讲究,这里一团,那里一簇,既保证了里面的私密性,也保证了不挡住海景。
戴明德已经穿戴一新,换了一件天蓝色的家居服,坐在他那张胡桃木大书桌后面,面朝大海,想着事情,即使她开门,走到这里,也没有变换姿势。
钟离月想:老戴和陶萌在这个书房里,看着窗外不远处的大海,旁边的花草树木,讨论着论文……
这似乎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可她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钟离月站在走廊里,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她害怕撕开所有的面纱,底下的真相,会让他们——体面尽失!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戴明德开口了,他似乎在苦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钟离月什么都没说,他伸手捂脸,喃喃道:“你应该听说了不少谣言……我也不知道你相信了多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此刻很想吼一句:你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可她转瞬想到那件卫衣,从阿信身上换下来的卫衣。她出口的话却拐了个弯:“老戴,我相信你!”
她闷头奔向戴明德,将自己的脸埋在他怀里……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跟他有眼神交流了!
多年夫妻,她明明知道那件卫衣是从阿信身上脱下来的,让戴明德差点被拘留,她就算再怀疑他和陶萌的关系,也有些底气不足!
戴明德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有些忿忿不平道:“听说那位杨队长是你的小竹马?他是不是说我这个人名声不好听,说我跟不少学生不清不楚的?”
钟离月解释:“什么小竹马!就是小学初中的同学,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我都忘记他这个人了!而且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
戴明德又道:“对了!那位杨队长跟你关系匪浅啊!”
钟离月奇怪:“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关系匪浅?”
戴明德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一些,低头正视她的眼睛,看着她说道:“他问我知不知道,阿信其实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的亲生儿子?还问我知不知道阿信的生父是谁?”
钟离月觉得自己嗓子眼里堵着一口气,而那口气却冰在了那儿,将自己的生气之门,堵得死死的,上不来下不去——果然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不知多少个谎来圆!
她一下子从戴明德的腿上站了起来,又一把推开他的双手,扭头转向一边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队长不过是我小学初中的同学,我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跟陶萌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戴明德的眼睛仿佛长了个铁钩子,仅仅锁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辨认出什么信号。
他撇了一下嘴,才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想诈出什么来?阿月,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钟离月不知道要怎么说,阿信的事情被她瞒了十几年,如果突然见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裸奔,浑身不自在。
她试图转移话题:“杨队长太奇怪了!我到c大工作后,才认识你。那时候阿信都八九岁了吧!再说了,我要是有阿信这么大的儿子,那我刚成年就怀孕生子?这不是荒谬至极吗?”
戴明德苦笑一声,点点头:“确实是无稽之谈!不过一个年轻女人,出国好几年,突然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回国,别人多想也很正常。”
钟离月看着窗外的景色,远远能看到海浪拍打着礁石,她回头看向戴明德的脸,却看不太清楚。
她很不高兴。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她生硬转换话题,问道:“对了,杨队长还问我,知不知道陶萌写的那篇论文怎么样了?你专门指导她准备了很久的论文,他们连一片纸都没看到,特意来问我。你知道吗?”
戴明德抬手摸摸脸,那个动作充满了不耐烦:“三周前,她基本上已经写完,只要再修改点小错误就成。可三周过去,她也没再给我终稿。”
钟离月追问:“那她之前的几稿,你手上一份都没有吗?”
戴明德拿开脸上的手,看着她回答:“你知道我的习惯,我喜欢在论文上,直接手写评语。我享受书写的乐趣。我写完了评语,当然会把论文还给学生,让他们按照我的点评去修改。我手上怎么还会有论文?”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冷气,越说越冷,让钟离月忍不住想抱紧双肩:“那太可惜了!要是有个备份,说不定还能替她发表,好歹也是个纪念。我也就开始听她说了一次,后来,就没再听她说起这论文……”
戴明德回答很快:“这还不简单。谁有个新点子,不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剽窃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决定要说出来一样:“在大礼堂一带闹鬼的传说里,她发现了一些资料。其实有些事情并非闹鬼那么简单,而是有人特意这么传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发现,动了某些人,或是某个人的利益,她才出事的……”
钟离月第一次听说这个,着急问:“她发现了什么?”
戴明德:“她哪会告诉我这么细致,只是三周前,跟我提了一嘴,又说证据还不够充分,还要再去找些来补充……”
看到钟离月诧异的表情,戴明德似乎心情转好了:“阿月,我要谢谢你给我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杨队长问我,我干嘛不说你后来去客房陪我了?我告诉他,不是你去客房陪我,是我去主卧陪你了……”
钟离月心头一震:她没想到,戴明德对人心的推理预演这么强,他竟然猜出杨队长在诈他,还给出了正确答案,跟她的答案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