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16
暴雨将护栏破碎的残渣也冲进江面,泥铁石块混着雨水从桥上掉落,将警车救护车以及暴雨中撕心裂肺的人声尽数淹没。
“快救人!快!”肖明精致的西服从里到外被雨水染成沉重的颜色,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刘海耷拉下来,几乎要戳进眼睛里,仍是不管不顾地挣开保镖的手,他力气奇大,几乎谁也拦不住他,踉踉跄跄地扒住了岌岌可危的护栏:“爸——!妈——!!”
声音传达不到江底,在场人听了却无不心惊。
“小哲,小哲!”池羽打着伞从另一侧快跑过来,一把拉住就想往桥下跳的肖明,“你冷静一点,让专业的人去救,你不要做傻事!”
肖明任他拉着后退几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江面,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角也一眨不眨。
木偶似的被带至车边,池羽刚从车里拿出毛毯想替他披上,肖明突然猛地推开他:“滚!!!”
毛毯摔落在浸满积水的桥面,池羽一怔:“小哲……”
“滚啊!!!都给我滚!!!”肖明怒指池羽,苍白的指尖又胡乱地扫过周围一圈仿佛穿着丧服一样的黑衣保镖,“都是废物!我妈爸要是活不了,你们也都给我去死!”
“小哲,爸妈会没事的,听话。”池羽即便抬高了音量,声音在暴雨中也还是温和,他站在伞下,衣冠整齐更衬托出肖明的狼狈。
倾泻的雨水中,肖明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面色和嘴唇被雨水浸泡得纸一样苍白,上一秒还能爆发出力量的身躯薄如蝉翼地晃了晃,忽然间,一声不吭地往后倒去。
“少爷!”
“小哲!”
“快,救护车!”
桥上桥下皆乱作一团,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肖明送上救护车,池羽面色疲倦地朝黑影憧憧的江面望了眼,被失控的汽车撞破的护栏就如暴雨中正在狂笑的嘴角,肆意妄为地咧开。
他的上半张脸与下半张脸极度割裂,眉眼忧伤,嘴角诡异地扬了扬,沉默地收伞坐进车中,温声道:“开车,去医院。”
……
肖明在布置温馨奢华但同样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醒来,模糊着眼睛左右看了眼,恍惚间以为在什么总统套房。
迎接他的是168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呵。”
“嘶。”肖明活动了下睡得僵直的脖子,开口声音沙哑,“你用这种态度迎接一位影帝的吗?”
168的机械音气温又下降了个十度:“呵。”
几次证明下来,肖明发现,168不喜欢他做出类似自残的行为。
他嘴角翘了翘,真是奇怪,明明应该是个事不关己公事公办的系统,每次听着他用ai一样的系统音表达情绪,还怪可爱的。
“你还笑。”如果尹乐在旁边,肯定已经瞪了他一眼,“演技不错啊,影帝。”
肖明皮痒地假谦虚:“不敢当不敢当,我睡了多久?”
“十个小时。”168回答,“池羽正在处理善后,事情传出去,网上已经铺天盖地全是消息,公司高层已经乱成了一团,集团股价暴跌20。”
真的池法财和池夫人还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度假,假的池法财和池夫人沉入江底,肖明直接解除卡片效果,搜救注定只能捞出个寂寞。
“当池羽要求我跟他坐一辆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赌赢了。”肖明躺在病床上像个败者,语气却充满胜利的自信,“跟之前的手段一模一样,果然人重来几次都不会变。”
“嗯,就像骨科。”168附和道。
肖明倒吸了口凉气:“咱能别提这茬了吗?”
谁也不懂小变态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池羽处理完公司事务来病房看他时,已经是深夜。
肖明维持着空洞的眼神,跟168炫耀:“看见没有,这叫‘死去的眼神’。”
168用探讨演技的心问他:“怎么做到的?”
肖明娇嗔道:“你个死鬼你问我?”
168:“……”猝不及防。
池羽轻手轻脚地靠近病床,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像生怕打扰他似的柔声唤了句:“小哲。”
脑内愉快的交流被打断,肖明缓慢地朝他移动了下眼珠子,空洞又轻蔑。
池羽毫不在意。
他坐在床边,自顾自地打开盒子:“我还没有祝你生日快乐,还好今天还没过。”
他笑着捉住肖明的手,被病房温度温暖的肌肤陡然触到外界而来的寒意,肖明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打开看看?”池羽强硬地将他的手抵在盒子上,“这可是我给你精心挑选的礼物。”
肖明面无表情地想抽回手,而虚耗过后的身体拗不过对方,无力道:“放手。”
这一声像被雨淋过的猫崽子,毫无攻击性,池羽忍不住笑了笑,揉过他的脑袋:“快打开看看。”
说着,带着肖明的手去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年复一年不同花样的chocker。
肖明只淡淡地看了眼,就嫌恶地撇过头去。
这回他没有力气去阻止对方给自己戴上,颈间被冷冰冰的金属刺着,很快又覆上一层微凉的触感,池羽生得修长的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皮肤,眼神沉醉:“果然,真好看。”
他轻俯下身,在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之前,肖明终于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把人推开:“滚!”
胳膊推动的幅度太大,床头柜的东西呯呯嘭嘭散落一地,满地狼藉。
“哼,”肖明开始飙演技,“终于忍不住露出正面目了?”
池羽抬起被划破的手背看了眼,细细的血痕中渗出珠线样的血粒子,他勾着嘴角一笑:“爸妈不在了,我当然要替他们继续照顾你。”
“滚。”肖明随手把枕头从身后抽出来,往他掷去,“变态。”
这么多年终于把这个词骂出口了,肖明在脑中长叹一声:“爽——”
168:“出息。”
池羽的脸色在听到那两个字后莫测地变了变,而后唇角的弧度像一块碎石砸破了冰面,越化越大。
“小哲,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池羽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带,笑道,“我不是池法财的儿子,我想上你,完全是天经地义。”
肖明手指紧抓着薄被,咬着唇角的神色满是惊惧:“你、你说什么……”
接下来,池羽本该淡定自若的双眼随着肖明嘴角藏不住扩撒开的弧度逐渐睁大。
就见床上的青年以病弱的姿态,雪白着一张脸,露出个小恶魔一样的微笑,反问他:“你真的确定,你不是池法财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