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冷雨
当建义校尉张飞、宣义都尉刘登一行人点齐三千八百兵马赶往相县时,半道上便收到萧县失守的消息,看来吕布围点打援的计划被徐晃识破,久等不至,便等不及攻破了萧县,率兵转攻相县。
“看来吕布对张辽很有信心啊,相信单凭他一人就能攻下小沛?”刘登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莞尔,张辽麾下兵马与白寿相当,白寿虽出自麋氏,也不是平庸之徒,只要坚守不出,张辽再厉害,又怎能轻易破城?
何况此时配合白寿一起守城的还有沛令梁习,此人于治民治军颇有长才,足以让刘登放心。
“小沛无论是否破城,白寿所部都会被张辽牵制,无法南下援助,吕布全力进攻相县,才是最好的选择。”田豫骑在马上,轻声推断道:“素闻陈宫有谋,这或许出自他的手笔。”
刘登缓缓点头,此行既要防备吕布的武勇,更要小心陈宫的智谋,他可不敢自大到敢说比陈宫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田豫身上:“陈宫此人颇有智计,国让可有良策应之?”
田豫皱起了眉,片刻后才谨慎的说道:“吕布已破萧县,我军此次入援,或许会慢人一步,以陈宫之智,必会在城外伏我。倘若能先胜此战,入得城中,或许就有机会。”
“你顾虑这么多做什么?”这引起了张飞的不满,他高声说道,瞪起一双眼睛:“我知道你想说吕布武勇,但全天下并不只他一人能冲杀敌阵,我也并不逊色于他!只不过是教他先成名而已!待到了相县,我教你瞧瞧我的本事!”
田豫一愣,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信将军武功,只是吕布兵力、士气远胜于我军,又以逸待劳,不可不谨慎以待啊。”
“我看你就是……”张飞下意识的就想斥责,但他素来敬重士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硬生生的拐个弯问向刘登:“阿升,你觉得呢?”
“吕布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刘登轻声说道。
张飞顿时高兴起来,见刘登支持他,顿时咧开嘴笑着看向田豫:“你看,阿升都这么说,吕布虽强,临阵时自有我上前与之对斗,其麾下难道人人如他?我等麾下将士,像是徐盛,难道就不如宋宪、成廉这些人么?”
徐盛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指名道姓拉进了话题,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愿承认不如人,应声道:“张将军难道忘了?当初吕布麾下骑将魏越,追公子与我至海西,何其狷狂,还不是被我等一战而擒?宋宪、成廉虽勇,吾又有何惧?”
张飞满意的看了徐盛一眼。
田豫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脸看向刘登,眼神中仿佛带有一丝埋怨,兵骄将傲,可不是件好事啊。
刘登知道对方这是要他来负责摆平,只好笑着说道:“三叔,项羽力拔山兮,比之吕布如何?”
张飞立即摇头说道:“吕布差之千里,哪里配与其并论?”
“既项羽如此武勇,又为何败于高皇帝之手呢?”刘登随口就是一句非议祖宗的话:“高皇帝难道在战场上比项羽还武勇么?”
“这……”张飞迟疑了,项羽武功盖世是事实,可他最后败于刘邦也是事实,这能证明一个人的武勇到底对战争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国让,项羽为何而败?”刘登件张飞不说话了,转头问向田豫。
田豫轻声说道:“项羽之所以败亡,无非是其恃勇无谋,陵上虐下,自以为光靠手中戟就能平定天下、无人可敌,殊不知其谬矣。”
“高皇帝能合众人之力,故能一转强弱之势,击而破之。”刘登接口说道,他有心借此改变张飞徒恃武勇的性情,要知道打仗不能光靠一个人:“一人之力再大,又岂能移山填海?吕布再强,昔日长安城下,不也是仓皇而逃?更遑论其在兖州连战连败,可见两军交战,一人武勇并不足以决定胜负,还要看军阵齐整、兵甲坚利、谋略得当与否。”
张飞并不是笨人,只是豪爽直率惯了,被刘登这么一说倒也想通了不少:“阿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现在我等该怎么做?”
“这个嘛……”刘登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一边说一边看向田豫:“吕布等军虽然士气正盛、兵力远胜于我,但我军也未尝不是精锐,相县又互为攻守之地,为今之计……或许应待天时。”
“天时?”田豫受到点拨,喃喃自语一句,旋即笑道:“升之说的对,我军军容也不差,又有张将军这般猛将可与吕布匹敌,必能首战破敌。”
相县,在睢水之北,是沛国国都,正好处于沛国最中间的位置,战略性十分重要。
三千余汉军整装着甲,顶着细如牛毛似得雨,迤逦着向东而行。在相县与睢水之间,有一处低矮的山丘,南侧就是湍急的河水,中间则是一条通往相县的道路。
自从江淮进入梅雨季以来,细雨绵绵,数日不见晴天,野外的空气里透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山丘的密林中,宋宪、侯成等人正率领一支兵马蛰伏于此,静静地等待着张飞等人走入山林与睢水之间的这条长道上。
此时的张飞等部似乎毫无觉察,仍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全然不知暗中的危险。
一步、又一步。
距离越来越近,宋宪等人此刻仿佛是窥伺猎物进入陷阱的猎人,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最好的时机,待会只要突击对方中军,造成混乱,使其首尾不能相连,就能一举击溃敌军。
这一战要是能打败刘备援军,助吕布夺得豫州,那今后……
宋宪等人想的正好,可眼看张飞的先头部队就要进入山林一侧,却意外的停了下来。接着对方从中军跑出不少传令兵,呼喝着全军原地停了下来,还有不少人准备进入林中,似乎打算就此安营扎寨。
“这是何意?怎么突然不走了?”宋宪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低声对侯成说道:“明明时间还早,再往前走不远就到相县了,非得现在休息么?”
“我也看不清楚,难道他们一点也不担心相县的安危么?”侯成紧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又看见开始有人结队入林,便道:“还是快想该怎么办吧,是现在杀出去,还是暂时后撤到山上,不然他们一会伐木砍柴,发现我等行踪可不好。”
“你没见到他们已经开始做好防备了么?”宋宪指了指树缝外,张飞粗中有细,即便没有遇到敌人,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一丝不苟的安排了防御。
这个时候突袭的话,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仅仅是将张飞击走,没有伤到对方元气,宋宪对这个战果并不是很乐意接受。
侯成也是一样,而且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没有人事先预料到、并且告诉他们该怎么做,而且他们还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此时仍然想着继续执行伏击的任务,这种错误的惯性思维必将造成错误的结果。
“那就先后撤吧。”侯成提议道:“撤到山顶去,明日一早再做伏击,我不信他们还不起行。”
宋宪也无异议,当即与侯成一起带着人马,趁着林中沙沙的雨声和水汽,悄然退至山顶。而派来砍伐林木的斥候与民夫并没有深入林中太远,只在山林边缘简单砍了些木头就带回去了,仿佛只是过来摸个底。
本以为这一夜很快就能过去,谁知半夜里雨势突然大了起来,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寒气自河上凝成浓浓的白雾,漫延至山上。宋宪、侯成等人为了隐蔽,不敢生火,只能个个藏在简陋的帐篷里或是树下,到夜半时冷得不行。
“哗——”
这雨随风至,来的极快,迅猛的雨水化成了一道沉重的幕墙,落在山林之间,狂风之后似乎又伴随着雷声,山下的睢水轰然作响,犹如千军万马,山上所有人被这一夜末日般的景象吓得睡不着。
好容易捱到了天将明,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众人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疲倦的打起了盹,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好雨,来得正好!”张飞轻声一笑,这一夜得益于搭好完善的营垒,使他们在风雨中受到的影响比山上的伏兵要小得多,此时经过养精蓄锐,他们点兵上山,跟着昨天摸索到的踪迹,纵声大喝:“此乃天助,众将士随我破敌!”
“杀!杀!杀!”所有人士气高涨,杀声震天,在清晨冰凉的水汽中,所有人踩着泥泞的山路,纷纷冲杀上去。
宋宪、侯成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人哪里暴露了行踪,见到张飞率军冲了上来,当即慌了神,甫一接阵,淋了一夜冷雨的士兵们便转身而逃。
这一场伏击最终变得虎头蛇尾,本来要借助地势埋伏张飞的宋宪等人,最后却输在了天时。
他们徒劳无功的组织了一点无效的抵抗,胆寒之下,最后还是仓皇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