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攻守
建安二年，四月廿三。
在陈登、陈瑀等人受命上任以后，这场由朝廷组织的第一次围剿袁术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由于曹操正在养精蓄锐，以他当前的实力又镇不住地方上的这些诸侯，在没有统一指挥的情况下，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各自为战。
陈登入广陵后首先面临的是百废待兴的郡县以及境内肆虐的海寇，率先退出了讨袁一线。
本该与吕布等人一同呼应配合的陈瑀为了从孙策手中得到吴郡，私下里派都尉万演等人拿着三十多枚印绶交给丹阳贼祖郎、焦已及吴郡严白虎等人，收买他们在背后攻打孙策。
孙策发觉后，也不嚷嚷着要打昔日的故主了，借坡下驴，直接挥兵跟陈瑀打了起来。
袁术的后方与侧翼一时没有后顾之忧，当即决定主动出击，以张勋为大将军，携收容的杨奉、韩暹以及麾下陈兰、梅乾等将，带兵五万，沿淮水而下，分七路进攻吕布。
在豫州方向，袁术则是摆出了防守收缩的姿态，时刻盯着曹操与刘备的动向。
好在曹操宛城新败，一时无力再战，刘备所治的谯县等地又出了旱灾，也无暇南顾，这让袁术可以全心全力对付吕布。
谯县等地的旱灾从三月开始便有了征兆，四月时便蔓延大半个兖州、豫州，若是应付不当，就将会影响全年的收成，到时候又会是流民遍地。
好在刘备等人在冬季时趁着农闲，疏浚了不少荒废的水利沟渠，本来是为种植水稻做准备的，孰料竟先用到抗旱减灾上。
旱灾来临，刘备、陈群等人纵然再有奇才，也只能尽可能的将影响降到最低。
本来这个时候不便动兵，但诏书即下，使者催促，刘备不愿被人说是借口推诿，刘登更不肯错失良机。
于是众人合计一番，还是决定由刘备亲自带领建义校尉张飞，都尉许定以及自己亲卫陈到、赵云等将，共五千人南下竹邑、铚县，策应吕布的同时，势要夺得沛国南部。
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好在当前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又能达成占领整个沛国的目标。
在行军中，随军的掾属吕岱建议道：“兵贵神速，戚寄、秦翊虽驻兵二县，未必料到我军遽至，可全军突袭铚县，必能趁其不预，建立奇功。铚县一下，竹邑势必孤弱，定将为我军所擒。”
刘备采纳了吕岱的建议，当即火速南下，驻守铚县的秦翊果然惊慌失措，来不及防守城门便被攻破，在突围逃出时更是被许定所杀。
铚县易手后，竹邑直接陷入了三个方向的包围之中，刘备留下许定守城，径自带领张飞、陈到、赵云等人向东攻打竹邑。
可此时的竹邑早有防备，袁术所署任的沛相舒邵与守将戚寄背靠睢水、严守城池，刘备一时久攻不下。
沛国这边陷入了僵持，舒邵等人连连向袁术报信请援，而下邳的形势却极具戏剧性。
麾下只有甲士三千、骑兵四百的吕布在埋怨陈珪劝他悔婚、导致自己成为袁术优先打击报复的对象后，又旋即采纳了陈珪将功赎罪所提出的计策。
他派人传去书信给杨奉、韩暹，先是表明他们双方都曾匡扶社稷、护驾有功，理应名垂青史，为何掉转头来要帮助称帝的逆贼袁术？
在用大义劝说杨奉二人弃暗投明、为朝廷立功之余，又许下诺言，将会在击败袁术后，把缴获的钱粮全部给他们。
杨奉、韩暹得信后大为高兴，他们在半年前还是朝廷上公，半年后却沦为了给袁术打工，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钱粮短缺、限制了实力闹得么？
若是趁这个机会与相同际遇的吕布立下大功，既得了钱粮、又得到了功绩与名望，想必朝廷也会不计前嫌，给予他们额外的宽待吧？
于是二人商议决定，当即与吕布联合。
吕布得到消息后，陈宫曾表示过顾虑：“杨奉、韩暹皆轻率之徒，张勋乃袁术麾下大将，岂会不防着此二人？小心有诈。”
“哪有那么多的诈计？”吕布浑不在乎的说道：“他虽投奔袁术，求得庇护，但袁术未必将他们视作一体，寄人篱下，所受的委屈又岂是你能知晓的？我是再明白不过了，所以我昨日观其将旗分布，彼等兵马皆为放置于营侧且近于我处，分明是欲要彼等做挡箭牌。若受看重，怎能不近腹心？你不必多言！”
陈宫被数落了一阵后，顿时没话讲了，他知道自己还没洗掉身上的‘通袁’嫌疑，也尽可能的少在讨袁的事上说话，但关系到全军安危，他还是忍不住出面劝说吕布不能轻易信赖这些人品不好的贼寇。
可他又怎能理解，吕布之所以深信不疑、看得这般透彻，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吕布与杨奉他们是一类人。
于是在第二天，吕布依照约定主动发起进攻，在离张勋等人营地还有百步距离时，杨奉、韩暹同时发作，出其不意，带兵扰乱张勋侧翼和部署。
吕布也趁此机会带领精锐拍马而上，与侯成、成廉等将一路斩将拔旗，在军中所向披靡，宛如战神降世，当年在河北大破黑山军的雄姿又再度呈现在这泗水之畔。
袁军人马惨遭大败，溃散逃走，许多人被杀死杀伤，尸体层层叠叠的飘在泗水河岸。
此役共斩十将首，杀伤堕水死者不可胜数，堪称大胜。
最后吕布与杨奉、韩暹两军合兵，水陆并进 ，收复了下邳国南部各县，派往广陵郡的袁军听到消息也慌然退走。
就这样一路虏略，吕布带兵直接打到了九江郡的钟离县，距离寿春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袁术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自将步骑五千赶往钟离，又不断的催促着各地收集兵力、粮草，誓要将吕布反击回去！
沛国，竹邑。
竹邑不能算是一座坚城，因为它坐落于睢水之畔，地势平坦开阔，自从去年一战丢失了沛国国都相县以后，袁术所任命的沛相舒邵便退至此处，将竹邑作为治所。此处水陆便利，城中囤积了不少粮草军需，以及戚寄所领的三千人。
刘备的兵力不足，未能将竹邑全部围住，使得城中借助睢水始终与外界保持联系，加之舒邵体恤百姓、深得民心，军民合力，竟让小小的竹邑固若金汤。
围城数日，时间很快来到五月，刘备在得知吕布大破袁术，势如破竹后整日里忧心忡忡，苦思良法而不得。
东边承受袁术正面压力和绝大多数兵力的吕布如今不仅没有吃瘪，更是将战线反推到九江去了，刘备这边还只夺得一个铚县，就被人拦在了竹邑寸步难进，这让刘备心里很是不平。
这不是被对头比下去了么？
这几日跟在刘备身边的掾属诸葛瑾、吕岱等人也都想了办法，但四、五千人打三千人，对面又是守城的一方，这仗确实不好打。
“若是将淮上义从带来就好了，其将士精锐，必能为我军先登！”刘备叹息着说道，他望着远处的城池，小小的竹邑在他眼里几不逊于州治谯县。
可惜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义从，而是交给刘登守卫谯县，既是看重其精锐可靠，同时也不想拿儿子的部曲。
但现在他后悔了当时太要面子，若是把淮上义从带来了，区区一个竹邑怕什么？
想到刘登练兵有方，短短一年多时间就练成了一支精兵，刘备不禁想到自己亲自带的这一千老兵，虽然装备和战场经验都有了，但还是欠缺了些精气神，是不是回去以后要找刘登要一下练兵之法？
吕岱这时不知刘备心中所想，开口宽慰道：“使君且宽心，袁术既已落败，消息想必也已传入城中，其势若累卵，必会伺机逃走，或是献城投降，不然困守孤城，只能是死路一条，眼下对我军也算是一个良机。”
“定公说的是。”诸葛瑾也清声说道：“使君，当次良机，在下不才，愿请命入城，游说舒君降服。此人乃陈留名士，海内颇有义名，袁术篡逆，他岂能助纣为虐？”
刘备曾几次写信招徕过舒邵此人，但由于敌我关系，很少给过回应，但刘备知道对方秉持的理念与袁术不同，仗打到现在，袁术都称帝了，舒邵的确没有继续卖命的必要。
“我看非是舒君不肯降，而是戚寄仍欲顽抗，前几日入城劝降或许不会有什么效用，但眼下袁军大败，竹邑再无援兵，此时游说，必能事半功倍。”这个结论是吕岱几天内观察到的，他赞同了诸葛瑾的意见，并且笑着看向对方：“以子瑜之才，要做说客，我想没有谁会不弃戈来降的。”
刘备深以为然，他看向诸葛瑾，开出了条件：“若能劝城中军民投降，我不会降罪任何一人，戚寄仍可领其兵马，舒邵若愿臣服，我也会不吝二千石之职。”
吕岱这时又提议道：“不如明日入城，明日一早多生灶火、广树旌旗，虚张声势，让城中以为我军援兵已至。”
刘备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