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冲突
天子的许诺并没有应验,刘登不仅没有当上羽林中郎将,反而是执金吾伏完被拜为辅国将军,仪同三司,兼统领毌丘毅、徐晃、刘登与李堪。
毌丘毅的长水营、徐晃的羽林兵以及刘登与李堪的剑戟士是天子手中可以直接掌握的兵马,人数约有一千五百多人。
在张杨、杨奉达成一致,很快各自带兵离开了雒阳后,留在雒阳的只有大将军、领司隶校尉韩暹,卫将军董承以及天子手中直接掌握的兵马这三方势力。
其中暂时以天子的兵力最强。
天子的空头支票没有兑现让刘登感到纳闷,他虽不知天子为何会改主意,但此时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做不做羽林中郎将都不妨碍他准备辞行。
“你要回豫州?”杨安殿内,天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登的奏表,又盯着刘登:“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没有让你做羽林中郎将,你就跟我怄气?”
“陛下息怒,陟罚臧否,皆由帝心,臣也并非贪恋权栈之人。”刘登静静地说道:“臣本来只是奉父命、随使朝觐陛下,孰料竟忝受信爱,授以重任。但臣年少,离家多日,思念父母,回归之心早已有之,此前见朝局艰难,臣不敢弃朝廷于播迁而独走,于是尽心竭智,护驾入雒。如今朝局安定,陛下身边又不乏能臣良将辅佐,臣微陋之才,不敢再趋于庭下,故请陛下放臣回家,以全天伦之情。”
“你这还是在怄气!”天子听不进对方的解释,愤怒的将奏表扔到对方面前:“你就这么想要兵权么?就这么想做韩暹、杨奉那样的人么?”
“陛下这是何出此言?”刘登意外的说道。
天子还在气恼当中,口不择言道:“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你弱冠雄姿,不能以常人遇之。只是亏我那样信重于你,还为你与赵公等人争辩,你却如此负我!”
刘登本想着自己也算是对天子尽心尽力了,该出的主意都出了,朝局也尽可能的为他打下了稳定的基础,要说他现在做的已经超出他该做的本分了。有时他回想起来,自己是不知不觉中拿天子当朋友才这样为对方着想,可对方显然没这么以为。
“我负陛下什么了?”刘登满脸的失望,他抬起头,直视着天子,质问道:“臣所作所为,哪里有半分对不起陛下?”
侍中丁冲在一边叫道:“大胆刘登,你竟敢放肆!”
刘登心里也不爽,他和天子说话,别人插什么嘴?他轻蔑的朝丁冲瞪了过去,说实在的,他已经忍对方很久了。
“你、你……”天子气急,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对丁冲等人呵斥道:“你们都退下!”
另一个侍中壶崇并未理会天子的斥退之言,当即说道:“陛下,刘登出言不逊,狂悖无礼,请下廷尉狱论罪!”
侍中种辑的语气较为和缓,但话里依然是针对刘登:“陛下,刘都候冒犯天威,不加惩治,难免会纵容此风。但念其功劳不小,不若就准如所奏,罢其职守,贬其出京好了。”
这三人各自代表着曹操、杨奉、董承,立场不一样的他们态度却出奇的一致,都想着要把刘登逐出雒阳。
天子身边共有六个侍中,此时另外三个如侍中兼太史令王立也是跃跃欲试,有所欲言。
“我说了,都退下!”天子越听这话心里越是恼怒,他拍案扫了眼众人:“你们不奉诏吗?”
众人见天子盛怒,都不敢再说,于是都退了下去。
“你不是不知哪里有负于我么?”天子深深的呼吸着,冷笑道:“符节令董昭昨日已对我说起,原来杨奉早已知道朝廷会如何封赏、早知道他会在韩暹之下,那日动怒,不过是故意作态,逼朝廷驱逐张杨!”他看着刘登挑起了眉,继续说道:“你说,这些是谁告诉杨奉的?”
“陛下既然如此说,那就认定是臣告诉的了。”刘登没想到董昭既然故意构陷他,可是董昭又是怎么清楚他是除天子、三公之外,第四个提前知道封赏计划的?在思索时,刘登也想将事情解释明白:“可臣为何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为了羽林中郎将么?”天子寒着声,讥讽的说道:“那个叫徐晃的,不也是早已与你私下串通,借机投奔?可他心是在雒阳还是在梁县?就只有你知道了。”
在他看来,刘登就是故意设计了这一切,将封赏的消息通过徐晃泄露给杨奉,好从中获利。想到对方从头至尾只是为了权力才为自己谋算、甚至获得了自己的信任,天子就感到极为痛心。
更痛心的还是刘登,一个简单的离间就让他看透了天子敏感多思、刻薄自私的本性,幸而自己没有选择继续留下,而是决议离开。
“陛下就因别人一句话,无凭无据,就怀疑臣?”刘登感到不可思议,可董昭为他编织的这一套说辞让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更难以接受的是,天子居然宁肯轻信与杨奉交往甚密的董昭,也不相信刘登。
天子也不愿怀疑,但封赏的事除了刘登,也只有赵温、杨彪、张喜他们三公知道,难道要怀疑是三公泄的密?
看天子没有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刘登轻笑了一声,坦然笑道:“若陛下以为臣真有所亏负,那臣此次请辞回家,岂不正合陛下心意?”
“你……”天子没想到话又转了回来,他即便从董昭口中得知刘登泄密,知道刘登颇有野心,但内心深处还是不想让刘登离开,所以今天在看到奏表辞呈后第一时间将人召来准备劝说,可谁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但在这个时候,要天子放下尊严出口挽留,实在有失颜面,他下不来这个台阶,起身侧过了脸,显得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你走吧,带上你的义从!”
刘登沉默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奏表,走上前摆好在天子的案上。
最后一次向天子伏身行了一礼,刘登再忍不住说道:“臣去后,朝中必有招致外臣以自固权势者,犹如何进之招董卓,必成朝廷之患。陛下需知合纵连横、锄强扶弱之术,先建禁军,强大本身,然后方使外臣畏,有畏,才有敬。”
天子别过头去,只留半张侧脸给刘登,嘴唇紧紧绷着,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刘登心说别看现在姿态摆的高,等曹操来了有你后悔的,他此时心中恼意已消,更多的是想到对方之后或许会重蹈覆辙的境遇,心中只剩一丝惋惜,他趁这个机会再次表了忠心:“今后臣不在,还请陛下自爱!”
说完,便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离开了。
天子这时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刘登走出他的视线,好似从此一别,再相见时就回不到那晚月下、并肩坐谈的时光了。
直到刘登的身影最后消失在眼前,天子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刘登回去后,已收到风声的徐盛、许定、徐晃等人纷纷赶了过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睛都一齐盯着刘登,仿佛只要刘登下令,他们随时可以跟着离开。
可刘登还是多问了句:“我如今即将辞官,不日返回小沛,届时无官无职,尔等可还愿意随我?若是想留在朝廷,我可向辅国将军、毌丘校尉去信,保尔等军司马之职。”
徐盛与刘登契若金兰,一同患难的老交情了,当即故作不悦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等从海西患难历险至今,难道是为了名利才跟随你的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故意动怒,实则是要说出这番话来道德绑架身旁的许定、徐晃,以免他们做出为了名利而不顾信义的事情来。徐盛一直是刘登的铁杆,他一定会跟着走的,但是许定、徐晃二人跟随刘登的时间不长,此时未必能如他那样舍得离开,所以徐盛想方设法要帮刘登把二人留下。
许定没想那么多,只是听了徐盛的话,感觉被人看低了,顿时不忿的说道:“我也不是这等人!当初公子孑然白身,我照样离乡跟随,若是慕名逐利,我随我弟投兖州牧岂不更好?”
徐晃也跟着表态,但话说的很委婉:“我已允诺了关长生,自然是要跟你去豫州的。”
刘登听得心里感动不已,他红了眼睛,哽声说道:“多谢,多谢!承蒙诸位不弃,我刘升之绝不负尔等!”
他太知道要聚起这一干良将是有多不易了,其实刘登暗中早已知道,在伏完得封辅国将军、执掌禁军的那一天起,就对自己麾下徐盛等人伸出了橄榄枝,意欲结好。
徐盛他是不担心的,但若是听到许定等人离开自己,投奔伏完,刘登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自己现在给不出足够的利益笼络人心,只有凭借恩义和能力,才能让人将身家托付在自己身上。
在摸清了徐盛等人继续追随的态度后,刘登大感宽慰,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理自己麾下这些部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