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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安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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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邑县官寺。

    这里本是安邑县令办公的地方,现已被河东太守王邑征用,成为河东郡的府署。

    府署北面有个独立的院落,三面庑廊,有一间厅堂和廊屋。这里被单独分出来作为王邑理事的地方,此时在这院子中正发出激烈的争吵。

    “那胡才又管不住手下,祸害了坞乡还嫌不够,来了安邑也敢不安分,居然敢抢我的人!”说话的正是河东人范先,他是河东郡将,因为迎接天子,被拜为中郎将,手下也有千余部曲。

    这次是胡才来到安邑后,军中乏粮,便干起了老本行,放纵部下在附近的坞堡庄园中‘借’粮,结果抢到了范先的头上。

    “胡才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范先猛地拍案说道:“再待下去,可别怪我不给朝廷面子!”

    郡掾卫固也紧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是啊,府君,白波军此前便在河东肆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倚重的大将也就罢了,结果来河东后比以前变本加厉!这几年岁旱多蝗,处处歉收,那白波军借口调度军需,四处抢掠,这些天都将主意打到郡内豪强的头上了。若是府君再不设法制止,恐怕……”

    他摇了摇头,话里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常常一脸和气的王邑此时眉头紧皱,他到郡的时间不长,能够坐稳太守的位置关键还是靠卫固、范先二人的支持,这两人都是河东豪强,实力强劲,尤其是卫固,他是河东卫氏出身,家传渊源,不可小觑。

    “诶!你们的意思,我如何不知?”王邑不敢得罪这些郡内的实权派,稍有不慎,他这个太守也当不成了:“可谁让白波军势大?他们刚渡河时兵马还少,尚且能够供应,可今年开始四处吞并流民聚、坞堡,兵马渐众,郡中供应不起,我等也抗衡不住!现今之计,只有速报朝廷,请朝廷早日定下东归之期,好将这些兵马一同带走。”

    “朝廷的话现在还有用么?”范先明显不相信这个说辞,若是真的有用,朝廷早去雒阳了:“不说其他,今日豫州来使,代卫将军等人奏请天子移驾,朝廷还特意就此议论了一场,可结果呢?还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卫固跟着帮腔道:“依我看来,杨奉、胡才等人目无尊上,君前大失礼,又屡次抗旨,不肯听从东归诏书。我等身为臣子,理应起兵讨伐,若有不当之处,事后再向天子请罪则是!”

    范先总算在伙伴口中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连忙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非得给他们一点厉害,胡才这帮人才知道河东是谁做主!别以为背后有天子就把天下都当作他的了,贼寇就是贼寇,被李傕像撵狗似的赶过了河,还张狂什么!”

    王邑眉头紧皱,很不喜欢范先最后的这个比喻,同时也让他找到一个错处来敲打态度嚣张的范先、助长自己的威严:“胡言乱语!这话也能说的?”

    范先也自知失言,语气缓和了些许,强笑着打起了圆场。

    王邑也不敢真治对方的罪,他此时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范先、卫固是他治理河东的左膀右臂,不能得罪,更要与他们保持共同的利益。

    此次胡才几度冒犯,王邑若是一味约束,反倒会遭人背弃,若是放纵不管,又担心酿成大祸,给朝廷带来不好的影响……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安邑令匆匆来到这处院子,经请示后进了门,对王邑等人说道:“府君,豫州刘将军的从事孙乾来了,说是有事想见府君。”

    “孙公祐?”王邑有些疑惑,他在朝堂上见过孙乾一面,只觉得对方能言善谈,风度翩翩,有名士之风,又因为对方与大儒郑玄的关系匪浅,才多看了几眼,更多的注意反倒放在了那个年纪轻轻的刘升之身上:“就他一人过来的么?那个刘玄德的儿子来了没有?”

    安邑令摇了摇头,说:“就孙从事以及几个护卫,再无旁人。”

    王邑也正想借此岔开话题,把事情搁在一边,等范先等人气消了再好好劝,或是另找时间想个两全的法子,他连忙摆手道:“快快,把他请进来,我正要与他请教《欧阳尚书》里的章句。”

    他是凉州北地人,同时也是关西名士、大儒刘宽的弟子,与公孙瓒、傅燮是同窗。本人也是学识渊博,既见了精通今古文经学的大儒郑玄所推荐的名士,王邑自然忍不住想与对方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一番。

    更何况刘登的便宜老爹与公孙瓒都出自大儒卢植门下,公孙瓒与王邑又是大儒刘宽门下。所谓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同学的同学也是同学,出门在外,就是靠同窗朋友和老乡这点关系。

    刘登作为王邑老同学的老同学的儿子,强行硬扯、厚着脸皮上门拉关系攀交情,王邑也是会认的。

    说着王邑看了范先、卫固一眼,暗示他们该回避了。

    可范先等人并不领会,反倒是坐在席榻上稳如泰山:“府君只管叫他便是,我等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事,也好为府君参详。”

    王邑深呼了一口气,无法,他只好很不耐的冲安邑令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叫孙乾进来。

    孙乾进来后,与王邑等人行了礼,开口便说道:“听闻府君高义,奉迎朝廷,又与我家使君虽非同门,其道同归,其亲亦不远矣。公子曾叹‘在昔同门友,如今出处非。’故而派在下送上一份薄礼,代我家使君、代公孙将军聊表心意。”

    公孙瓒现在都退守易京,深陷困局了,哪里还想得到王邑这个老同学,无非就是被刘登扯出来当中间人罢了。

    这时王邑的属下也禀报着,那份薄礼赫然是数十斛的粮草。

    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是王邑,就连范先、卫固等人也是俱露讶色。

    若是在太平时期,这几十斛粮草在他们眼里连薄礼也称不上,甚至可以说是侮辱,可在这个灾荒连年、饥馑遍地的时节,粮食永远比黄金更珍贵。

    要知道在前两年,三辅大乱的时候,一斛没脱粒的谷就价值五十万钱,便宜的豆麦一斛也值二万钱,往往还有价无市。

    刘登这一出手,就相当于送了数百万、上千万钱!

    听说刘登的父亲刘备傍上了徐州的豪富麋氏,到底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还是说刘备在豫州的实力并不像他们所知的那样简单?

    王邑在心里正对刘备父子做出新的评价,而范先与卫固二人却是满心盯在了这几十斛粮草上,这些粮草虽然还不够他们手下的兵马部众吃一两天的,但这段时间以来河东大饥,能吃的本来就少,就连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米麦,孙乾送来的这些粮草,实在是雪中送炭了。

    只是不知道刘登单是对他们出手就如此大方,先前觐见天子时,向天子进献的贡物又该是何等丰富?

    “你们公子没有来么?我昨日见他仪态从容,还想与其深交呢。”王邑笑眯眯的让属下将礼物收下了,粮草虽少,但只要运用得当,他就可以用来笼络、安抚底下躁动的人心。

    “公子今日去造访了太仆韩公,韩公是颍川人,想知道家乡情形,留了公子不去。公子想着这几日事忙,怕有所怠慢,故先遣我来问候,他日再亲自拜访府君。”孙乾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从容大度的模样,仿佛并不把这点粮草放在眼里,但他心里也着实有些发苦。

    从雒阳来的时候就已与董承他们说好,一路上的粮草都由张杨提供,虽是眭固管着,但眭固并不识数,手下的军吏又被刘登收买,挪用起来其实也不心疼。

    只是这些粮草都计算好了用度,若是不尽快卡着时间劝动朝廷启程回归,再待下去,粮草耗尽,他们估计也要四处挖野菜了。

    王邑点点头,他已知道刘备被诏拜豫州刺史的消息,刘登代父亲在朝廷上下多走动走动、尤其是亲近像韩融这样的豫州名士,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甚至把见韩融的事排在他前面,王邑也能表示理解:“公子有心了。”

    在王邑等人赞许与满意的目光中,孙乾谨记着来时的使命,没有露怯,在享受了一会对方的交口称赞之后,孙乾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也不瞒府君,我等毕竟是外客,来河东是为觐见天子,尽臣子本分,不日就将离开。途中也受了卫将军、安国将军所托,请天子移驾,早日回归雒阳,河东虽好,到底也不是朝廷久留之处。”

    “诚然如是。”王邑心里转了个主意,着意叹道:“天子若是下诏东归,张、董二位将军是否会率兵迎驾呢?”

    他想着若是张杨等人用武力胁迫,胡才等人或许会有所顾忌,老实上路,这样王邑也就不用承担手下与胡才等人兵戎相见的风险了。

    “如今大事未定,倘若二位将军先率兵迎驾,恐怕非礼。”孙乾义正言辞的说道,开玩笑,他来的时候董承就没给他说起过这个,只想着靠他们一张嘴就把杨奉说服,哪还有什么兵:“诸将若是由此不满,更是不好。”

    见孙乾来不是说这个的,范先有些不悦了:“那他们又是何意?难道靠策士游说就能让胡才他们奉诏?”

    孙乾一笑,依旧从容道:“当年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疆晋而霸越,周游之间,以口舌之利,使五国各有其变。将军安能说策士无用?”

    “你……”范先脾气粗暴,本有意发作,但看在刚送来的粮草的份上才堪堪忍了下来。

    王邑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举目问道:“那么足下此行,是要效仿子贡,有所赐教了?”

    “赐教不敢当,只是……”孙乾拱了拱手,话锋一转,缓缓说道:“我来时听说,卫君家中有座庄园被胡才的部下勒索了不少豆麦?”

    卫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他支吾了一会,黑着脸说道:“不过是依附于我的一家流民聚罢了,算不得我卫氏族人。”

    “喔。”孙乾应了一声,没作答话。

    即便不是嫡系,那也是依附他的跟班,同样是侵犯了河东卫氏的尊严。

    范先也咋呼道:“就是那个程银!起先不过是个乡下豪强,仗着有点钱粮,聚集了几百家流民,又奉承了胡才,在朝廷索得了个校尉,现在连我不放在眼里了!”

    “竟还有这种事?”孙乾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故作惊奇的样子不知道跟谁学的。

    杨奉、胡才等人在弘农护驾时与李傕等兵马几乎屡战屡败,损失惨重,渡河回到河东以后,便借着天子的名头四处吞并、吸收河东结营自守的流民聚、小豪强,并上书朝廷册封这些小首领校尉、都尉等职,用名分笼络。

    没过半年的功夫,不说精锐,单是数量就差不多恢复以前的规模了。

    程银就是河东本地的一个小豪强,往日还仰赖范先的鼻息,自从投了胡才以后,居然翻身欺负到范先头上来了。

    除了程银以外,还有侯选、李堪这些拥众数百上千家的流民聚首领和小豪强,都各自投奔在白波诸将麾下,一跃成为了朝廷的兵马。

    范先还想对孙乾抱怨,可转念一想,此事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对方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暗中瞧不起自己。这样想着,他看见孙乾惊奇的神情,感觉是那样的做作,顿时心里羞恼,怒意更盛了。

    王邑觉得孙乾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没有深究,而是道:“孙君,如今朝局叵测,不知可有教我?”

    对方再一次提问,孙乾不得不避开了范先的目光,展颜笑道:“不瞒府君了,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他向范先、卫固二人拱了拱手:“如今正有一个筹议,可使诸将同意起行,但却需要二位出些力气,就不知二位愿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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