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北军兵力安排
次日早周家湾北面的殷家湾。
这是一座破败已久的土地爷庙，不过看得出来以前香火隆盛，建造规模也甚是庞大，已经远超很多地方的庙宇了，当地人只记得从先辈祖宗那开始传下来的话，这个寺庙好像在前明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而现在山门倒塌，到处都是荒草丛生，残垣断壁，那上面长满了青苔，年久失修的门槛早就已碎裂，殿宇上的砖石纷纷倾斜，殿堂里的土地爷雕像也掉漆灰白，上面已经蛛网密布，正中央的香炉翻倒，墙皮脱落且凹凸不平，里面阴暗潮湿，令人很不舒服。
在这半零不落，颓垣败壁的景象间，也只有院子里那几棵垂垂老矣的红豆杉还能够给人一点微乎其微的生机，不然在这自生悲意的氛围里还真让人情不自胜。
而此时这里被当做了刘世民与金健灿两人的指挥所，附近村子里的乡民都被驱赶着离开了，那些绿营官兵们趁机掳掠了残留下来的财物，更有些胆大的甚至还盯上了正被驱散的地主老财和百姓，还在金健灿及时喊上刘世民一起制止了这场事变。
平日里干这些事还好掩盖，自己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的权势全靠手底下这帮子大头兵了，让兵将随意消遣一番在他们看来也无可厚非，这都是旧军中常惯的明面事了。
但眼下可是在军演期间，连蘇噜岱都统和许涵度布政使等地方要员都到场了，各国领事馆和就在不远的成都府里的制台大人也都派人前来巡视，顺带着附近较为强势的豪族乡绅都被邀请来参观，四川官场里此刻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意着这场地方上史无前例的演习。
难道是要让自己手底下这些官兵们现场给各位看官展示下朝廷官兵的传统技能吗，要是真这么干了，自己的官运也就到头了，不仅损了总督大人乃至朝廷的脸面，让那些洋人取笑，连这军界里私底下的肮脏埋汰的事都会被摆在明面上来，到时就可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想要自己的命啊。
这次就稍微委屈一下自己手底下这帮弟兄吧，反正这种机会以后又多的是，没必要在这里栽了跟头，大不了下次自己私底下吩咐人带着他们下乡再逍遥快活一番便是。
他们把这里当成了临时指挥所，将各种器械都搬到了土地庙的前殿里去，而将帐篷扎设在院子里，他们宁肯在外面受点冻，反正也有亲兵守着篝火给他们驱寒，也不愿意在那潮湿闷丑的殿宇里度过一夜，那还让他们这些军官们怎么睡得了觉？
昨日刘世民在没有征求金健灿的建议下就私自派遣出自己麾下的马队出击，就是为了炫耀下自己的肌肉，让在场观演的达官贵人们瞧瞧他的本事，不料却意外大败而归，只逃回来了二十几号人。
金健灿那时也才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找到了刘世民将他训斥责备了一番，刘世民也是顿感脸上无光，只得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驻地，自个儿在营帐里生着闷气，亲兵在外面守着，不时听到里面摔砸东西或咒骂嘀咕的动静。
自诩为精锐的刘部骑兵，也正是他手上的看家本领，居然在对面那群新编练的马兵手下吃了大亏，不说能和对面打得难解难分吧！那至少能败得光彩一点吧！至少得在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肉吧！不能说什么也没起到作用吧！
演习才刚刚开始第一天自己就被打散了一哨编制的骑兵，这里面足足都有上百人啊！自己手底下就只有两百骑兵和随行的四百步兵，自己还是清军当中少有不吃空饷，不喝兵血的军官了，全心全意的就是为了搞好自己这支兵马。
因为他知道手底下的部队多少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再有钱比不过有枪有权，权势的前提就是得你腰杆子挺直，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你有兵有枪，没准连朝廷都不敢轻易动你，这可能还会成为你升迁机会的原始资本。
你看看那些湘军淮勇出身的猛将，你再看那些提督总兵，少不了有流贼叛军出身的，可现在依旧是稳坐高堂的封疆大吏，在大清军界当官靠的什么？就是八个字的要诀！
“控抓枪杆，欺上瞒下。”
钱没了可以再去赚，但要是命没了可就真是彻底没了，到时你再有钱也不过是别人刀板上的鱼肉，嘴里垂涎欲滴的羔羊，那时就是韭菜想割就割了，那时自己手里的钱可就不听使唤了。
在寺庙院子里搭建的营帐中，金健灿此刻端坐在首座，而刘世民则并排着坐在他的旁边，底下是一众地方的游击将军和守备官，除了营里带队的千总，把总等基层军官以外，这批绿营兵全军四千多人的上层领导力量几乎都在这里了。
“诸位看现在的局势如何是好！此刻周家湾已然被敌军夺取，第一日的骑兵试探我军落了下风，现在这么多泰西洋人在外边瞧着呢！都统大人和众位同僚们也在那看着咱们，到时丢的可不仅仅是各位上头总兵的脸，更是我督标营！制台大人的颜面！”
金健灿这时摸着手指上的翡翠玉扳指，眯着眼扫视着在场的军官们，被他看向的地方绿营武将都忍不住低下头去，而他又突然指着营帐外面沉声说道。
他从京城到地方任职也这么多年了，这些勇营练军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他可摸得太清楚了，这场演习要想打赢绝无胜算，看意思上面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情况发生，这摆明了是要扶持王哲这个新起之秀。
他也不想在这次演习中过多得罪这位以后制台大人身边的亲信，可他也不想在上官面前显得自己太无能，他好不容易爬到了督标营中军参将的位子，跟着锡良也闯了好几年，期间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巴不得他多提拔自己一二，可不是努力为了给别人当台阶使的。
这时候就要懂得从中取量了，既要在大人们面前显示出他的能耐，让他们不至于忽视冷落了自己，又不能让王哲这后居之秀摸了面子，这就要让他好好掂量力度了，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之时，那个时候他再败也能扯下王哲一层皮，打出个虽败犹荣来！
“要我说现在时刻，就应该再次集中各部的优势兵力力图夺回周家湾，不然让其站稳脚跟形成屏障后，我军行动就将处处被动到那时才是大势所趋。
可令我营步队夹杂重庆镇中军宋游击及冕山营，建昌左营正面进攻，实则此举为佯攻，而金参将手下步军骁勇善战可令其筹带火炮从左翼主攻，平番营与漳腊营可滞后以防备敌所赶来驰援的援军。”
刘世民此刻却发言，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瞬间就抓住了战场的中心所在，在他看来不攻克周家湾的阵地，他们就会置身于被动状态下，不管是迂回包抄还是南下进攻都将受到严重的阻碍。
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下的骑兵丢了先机，使的此刻周家湾这种行军要地落入敌手，这让他脸上也不光彩，他这次要亲手夺回属于他的面子，这是一位淮军老将最起码的尊严，可不能输给对面的那群初出茅庐的外家汉了。
金健灿摸着嘴边那一小撮的八字胡，手搭在膝盖处不断摩擦着，嘴里时不时地念叨几句，脸上做出沉思的模样，才缓缓开口说道。
“刘大人已经给了诸位他的意见了，在本官看来这是目前我等唯一能作出安排的举动了，我军看似兵力占上风，却也形成不了太大的便宜，不过想来对面更是捉襟见肘。
要是钳形合围周家湾的同时，能够引引诱出对面驻扎在后方的增援，我等再集中优势兵力在野外运动中将其歼灭，使其构建的防御工事失效，到时也可趁机威慑周家湾据守之敌，后伺机寻找突破口进行攻坚。
那时候再请刘大人所部剩余的马队出手，上次不过是冒进轻敌的原因，本官还是很看好刘大人手下的精兵悍将们，到时那些个骑马健儿们可就是野战时的主力了！”
“金参将如此看重下官和一众兄弟自是感激不已，我倒是要瞧瞧他王哲小儿那手下的马队领官到底是何等人物，我想和他交手一番，让敌军见识下我淮军旧部的厉害！”刘世民抬手抱拳拱手回应到，他阴沉似水的眼神渐渐凝聚到营帐外面，那正好对着南面的周家湾方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此甚好！各营各将还有其他见意者均可在此时提出来，本官都会酌情考虑，还有问题吗？”
“下官并无疑虑，愿为参将大人差遣调配，我重庆镇镇标中军前营虽不如大人所部之彪悍肃杀，刘游击所部之身经百战，老马识途，但仍然敢担正面迎敌之重任！”重庆镇总兵章高元派来助阵的游击将军宋孝安这时站起身来，朝着金健灿拱手附和道，极力地接下了正面佯攻的重任。
“我等愿为参将大人调遣！”有了宋孝安的带头作用，剩下的武官们也纷纷跟着回应起来，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