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入弘文馆
清晨，四四方方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澄澈，墙角花草还顶着晶莹的露水。
顺着御街来到弘文馆，三门四柱的庑殿顶式牌坊威仪华美，上有仙鹤麒麟浮雕，栩栩如生。靛蓝横额正面刻着“高山仰止”四个大字，遒劲有力，是□□亲笔所书，以示对皇族子弟的谆谆教诲。
闻昭穗走入其中，一息一步都不自觉规矩了许多。
学宫主殿坐北朝南，回廊红柱林立，四角攒尖的鎏金宝顶上覆琉璃瓦，檐角翘起。周围圆形池水环绕，水上架着石桥，通向其他四座小一些的宫殿。榆柳茂盛，阳光透过树荫洒在青石板上，斑驳而温暖。
明明环境不同人也不同，闻昭穗曾经青葱的回忆还是被唤醒了。许是因朗朗清风送来的书卷气罢。
她又是个学生了。
布衣书童领着闻昭穗走上石桥，她从水面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彩头鸳鸯从中游过，搅碎了影子，留下一圈涟漪。
随后他们停在了学宫正门的匾额下——弘文馆。
“郡主，这便是先生平日里主要讲学的地方了。侍从一般是不让入内的。”小书童说道，意有所指看了眼闻昭穗身后的素馨和刘公公。
“听闻弘文馆学的东西晦涩，郡主就算不明白也不打紧。将军府的夫子管的宽泛，今时不同往日，郡主可得谨慎些。还有您的那些同窗，郡主最好莫与他们直接起冲突，有事可先找这里的先生们，或者……回来再禀明太后也成。总之您能进弘文馆是好事，将军和夫人知晓了也会欣慰的。”素馨絮絮叨叨，像个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老妈子。
“好啦我都省得，别担心。”闻昭穗笑盈盈拍了拍素馨手背，随后接过刘公公手中的书袋。
“奴才在外头候着，郡主有事只管吩咐。”刘公公道。
“嗯好。”闻昭穗点点头，将书袋抱在怀中，转身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素馨也跟着刘公公等在外面，眼里担忧不减。郡主第一日来弘文馆，可别出什么差错。
“素馨姐姐，郡主这前脚刚进去你就耐不住往里瞅，要我看也不会有何事的，郡主又不是孩童了。”刘公公善意调笑道。
“哎，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忍不住多想吗？”素馨无奈一笑。
弘文馆内。
长方形桌案整齐排列，案上笔墨纸砚均是两份。如此看起来是两人共用一张，应该是皇子皇女和伴读吧。
因着是第一日，闻昭穗来的很早。学堂内除了她仅有一个人坐在前排，正背对着自己看书。白衣黑发，背影修长。
闻昭穗环顾一圈找位置，发现仅有一张后排的书桌放着一份笔墨，剩下一半桌面是空的。就剩一个位子了吗？她自然而然坐下。
也不知旁边这人会是谁？
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好困。今日起的太早了，将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阵阵困意却如潮水般涌来。罢了，先眯一会儿，总比一会儿课上睡着要好。闻昭穗双臂叠在桌面，趴了上去。
衣袖丝绸柔软，她很快就坠入一片昏沉。
下回再也不起这么早了，遭罪。
崔修远听到身后动静回头，只看见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发间缀着珠花。他一时没认出是谁，便转过身继续翻书了。
作为大皇子伴读，他倒是一直比大皇子池奕梁用功多了。
闻昭穗是被人摇醒的。
甫一睁眼，就对上了一脸无语的池令倾，“可以啊闻昭穗，第一日来都敢睡觉。”
“……啊？我睡着了吗？”闻昭穗抬起头迷迷糊糊道，额头正中的红印子格外明显。
在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后，她瞬间清醒了。学堂现在大约有七、八个人，皆是锦衣玉服、朱缨宝饰，不过其中大多数她也认识，于是闻昭穗更尴尬了。
要命，她只是想稍微眯一小会儿，然后再细致观察一下随后进来的同窗们。现在好了，成了大家观察她。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上堂吧。阎先生最是严苛，小心他来了打你。”池令倾说话虽不客气，但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提点。
“知道了，多谢公主。”闻昭穗讪笑道，从书袋拿出崭新的书放在桌面。
池令倾哼了一声，移步朝前面走去，过道里站着的人下意识避让。
崔修远此时才知道早晨那个少女是闻昭穗，不过她何时又与庆阳这么熟了？
“长宁郡主……和庆阳公主认识吗？”李芷柔咬了咬嘴，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池令妍。
“是啊，那回赏花你没来，闻昭穗用了点手段在皇姐面前讨了些好。又是送花茶又是说好听话，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池令妍看着闻昭穗，眼睛乌溜溜一转，突然又勾起了嘴。
“原是这样。”李芷柔低了头，发丝柔顺地垂下来，白月牙耳珰在其中若隐若现。她没有再说话，又望着庆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池令倾将书本“啪”一声扔到桌案上，面露不满。大早上就听“阎王爷”讲学，跑个神儿都能被发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大晋又一向尊师重教，莫说平民百姓，就算是皇子公主也要乖乖向夫子问安行礼。她总不能学齐王世子逃学吧？
桌面一震，周盼笔下的字歪了。
“得，今日又是谁惹你了？”周盼见怪不怪，折起宣纸。
“没有谁，我就是心烦。”池令倾坐下来，又回头看了眼闻昭穗。
周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闻昭穗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额头上的红印消了大半，露出原本的肤如凝脂，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周盼试探着开口：“总不会是长宁郡主吧？”
经过上次赏花宴，她还是很喜欢这个郡主的。
“当然不是她，对了，长宁确实会做不少饮子，过两日你进宫同我一起喝那什么……对，奶茶！”池令倾想起好喝的，气消了一些，“不过我怎么总感觉忘了什么东西……”
周盼闻言松了口气，若是池令倾不喜闻昭穗就难办了。她其实还想和长宁郡主结交来着。
学堂内重新陷入短暂的静谧。
闻昭穗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朝右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池令妍。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闻昭穗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指尖攥起浅粉袖角。
这位五公主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闻昭穗马上就知道了，这次倒是和池令妍没有半点干系，她纯粹是在等着看热闹而已。
“不是，她怎么坐那儿去了？”
这边池令倾终于忆起了自己一开始想说什么，她蓦地坐直，正要叫闻昭穗，门口却传来木轮咕咕滚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