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上）
精神恍惚的柯南心不在焉的跟着几个小鬼头一起乱逛，在二楼某个房间观光时突然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在楼上休息的修的过多关注。
他在房间里慢悠悠的洗了个澡，换上城堡仆人们特意准备的一次性睡衣，然后躺在了阳台的木质摇椅上。
夜晚的风泛着微微凉意，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时间在此刻仿若静止。
过了不知道多久，阖眼沉沉睡着的修蓦地开口，声线淡漠，了无睡意。他睁开眼，金色双眼沉着冷光，半点也没有刚醒的朦胧。
“打算看多久？”
尾音锋利似刀，破开凝滞的空气。
躺椅与屋檐的斜角阴影处，一个粉色头发戴着绿色眼镜的青年悄然浮现。
“浮现”用的并没有错。
他所在的空气如水面缓缓荡开透明的涟漪，他的身体就是从黑暗的涟漪里一点一点浮出，像是从海底探出水面的潜水员。但他身上的运动服却一丝不乱，边边角角的褶皱被无形的力量慢慢抹平。
“看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粉发青年并不在意修的语气，习惯了似的自顾自躺到另一架躺椅上。
自来熟的态度让修皱了皱眉。他很确信在自己少得可怜的记忆当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感觉却与记忆有些冲突。
“你是？”
修仍然没有动。
他的力量逼近粉发青年的要害时被另一种特殊的东西挥散，没有察觉到敌意，更像是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
——那么，他一定也伤不到我。
修笃定地想。
粉发青年脸上明显流露出诧异，他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的重新打量着修，然后又转变成满满的恍然。他拖长尾音啊了一声，像是在边思考着什么边回答。
“原来真的那正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耸了耸肩，继而一脸平静的说出常人无法理解甚至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话。
“是真理。”
要是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保不准会吐槽一句中二病犯了。
但修只是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看了齐木楠雄好一会儿，然后平静的回复。
“哦。”
“你怎么还是这个反应啊？！”
这回轮到齐木楠雄吐槽了，他不满的嚷嚷着。
“你已经告诉了我真相。”
当齐木楠雄念出那两个字，最后一层迷雾被驱散，世界设定的记忆禁锢被解开。
混乱的记忆蜂拥而至。
但修只觉得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悲哀感，他很早就有这种预感。
神明们模糊不清的态度，远远超过‘矢量’异能的力量，复数的能力框架。包括在大阪失控时，他并没有遵循所谓强求许愿的规则，但仍能释放出‘怪物’的力量。甚至更早，遇到太宰治前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记忆的起点是一个破旧的木屋与面前拧毛巾似的被拧成绳人的陌生人，但周围生活的人们都拥有他更早的记忆，而且高度一致，就像是被强行灌入脑海中一样。
浮于表面的淡漠，隐藏更深的无情。
他懒得思考，拒绝融入，分明界线，归根究底都是因为——
“修”不是真正的人类，一直都不是。
他是【混沌】。
是世界三元之一。
世间由【规则】、【混沌】与【真理】构成。
【规则】具现化成一本无字之书，只要在上面写上任何字，就会成为既定未来。
【真理】的化身是齐木楠雄，作为平衡规则与混沌诞生，是三角关系中的支点。
而修，也就是【混沌】，也被称为【无序】、【虚无】、【邪恶】、【憎恨】等等，是世间所有黑暗面的集合。祂是从黑暗里诞生的，象征负面的情绪。
作为常规意义上对立面的【混沌】与【规则】关系类似于世人传统理解的光明与黑暗。大道无情，反而作为中间者的【真理】是最具有“人格”的元素。
但是在某一个时刻，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混沌】在看到名为太宰治的存在后，首次产生了靠近，与其接触的欲望。如果用人类的词汇来描述，或许应当是祂“爱”上了他。
太宰治与世界不同，他的黑暗在【混沌】眼里是含着微光的星辰。他就如同夜空中最耀眼闪亮的那一颗，独一无二的星。他的欲望是黑雾里的灯塔，他的堕落会使神明为之垂泪。他是矛盾的结合体，是【混沌】万万年以来追寻的恶。
祂不再无情，不再客观，不再公平。
祂因为太宰治而诞生了人性。
即使这个人性单一而扭曲，只有纯粹的渴望与欲望。
由【规则】书写的世界脆弱且不稳定，祂无法降临这个世界，也就没办法动用那可以称得上是神明的最强大的力量去举起哪怕是一片树叶的重量。
祂只能在世界之外，时间洪流之外，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一直在哭泣的孩子。
看着这朵绽放在光明中的黑之花。
看着他独自一人在海边，看着夕阳落下地平线，染红了半边天。
看着他痛苦而又坚强的活着，任由惶恐不安的灵魂摇曳。
【混沌】不想只是“看着”了。
【混沌】是恶，祂无法撼动【规则】去挽救一个自愿消散的灵魂，哪怕这个灵魂直到自愿消散的那一刻还在不断呼喊着求救。
但同样因为【混沌】是恶，祂才会在第一万次眼睁睁看着太宰治在不同时空不同时间里以不同方式死去时，选择第一万零一次重启世界。
在一万零一次的失败后，【混沌】选择将自身投入人类的壳子里。祂不再置身事外，而是身处局中。
祂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神明，是深渊的恶鬼。祂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会成功。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不再拥有挑选世界的能力，他将与这一世的太宰治字面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他不再有不灭的灵魂，这一世的死亡即是【混沌】的终结。
因此自诩为他的挚友的齐木楠雄在听说这件事后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他。
“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知道你付出过多少，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已经自杀过成千上万次的人类，你要放弃亘古的生命，戴上沉重的枷锁，与他一同死去？”
“你应该知道代价。”
齐木楠雄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代价当然不止这些。
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做过一个梦。他站在千年的荒野上，远处电闪雷鸣。凛冽寒风呼啸而过，掀动他的衣角。
空气沉重而压抑，我向他奔去，想拉他回来，又或者与他一同坠落。
黑暗与我本就是一体。”
“然后呢？”
“在那个天与地相接的地方，背后是深渊，前面是悬崖。而他站在即将断裂的木板上，笑得自在而温柔。”
这就足够了。
修从回忆中抽离，罕见的扬起嘴角。
他在心里重复。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