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下去
孙明达后脑流出鲜血，一片玩具卡车的硬塑料插进了他的小脑。他趴在地上，说出了让许江不可置信的话来。
“那天，我和她来到这个超市卖场内，发现空空如也，饥饿和绝望让我们丧失了耐性，对卖场内的一切事物发泄了一通，但是，却引来了几只丧尸，初次面对这些东西，我们开始慌张了。”
“我们被围困在墙角里，狼狈的应付着，可是由于紧张，我竟然失手划伤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洒出来，让这群东西更加兴奋了。我身为医生，是不怵血的，可是那种懊恼，后悔占据了我的意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头脑发热，失去理性，但却因祸得福，狂怒下的我竟然把这群害人的东西一一消灭。我蹲在地上痛哭着，这心情你懂吗？”
孙明达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眼泪涌了出来，呜呜哭着，像是个受委屈的大男孩。
许江并没有催促他，而是坐在地上，就那么不喜不悲的看着他，仿佛神父在接受忏悔。
“接着，我捂着她的喉咙，稍微止血，她恢复了些许意识之后，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居然是那两个字：吃我。我想到了家里的琪琪，终于下了决心。你知道我等待她死亡的那个钟头是怎么过得吗？最后，我始终还是不忍心，没有在她太阳穴上再插一刀，只是把她的遗骸放进了柜子里。”
“人肉。。。你真吃得下去？”许江胃里翻江倒海，回想起自己刚恢复意识时候嘴里的血肉，那种口感，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谁说我吃得下去？谁说的！”
孙明达愤怒着拍着地面，血丝布满了眼睛，面容扭曲起来。
许江任他发泄情绪，并不理会，在他眼里，地上曾经救过他的孙明达，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就任他发泄吧。
过了一会，孙明达终于情绪没那么激动了，继续缓缓说道:
“琪琪正在长身体，我把。。。都给她吃了，她以为是猪肉，吃的津津有味。可是，为她做饭时候的我，吐了不知多少次。都怪我，让这孩子做了有违人伦事情，你不要告诉她，好吗？”
“好的，我答应你。”
许江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和悲悯，像是对一个乞丐的垂怜。
“这次我肯带你来，其实早存了杀你吃肉的打算，但是内心依然在纠结着，昨晚一直没有睡着，我几乎崩溃了。好在一旦做过这种事，第二次就会坚决很多，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让琪琪吃到肉，唉，这孩子在你出现之前，经常半夜哭闹，说想吃肉，我恨自己的无能。你来了之后，我发现你并没有尸变，再加上你提出出来收集食物，我就顺理成章的答应了。现在看来，我真是罪有应得。”
孙明达哽咽着说完，迎上许江的目光。
“我对你用心不轨，我千错万错，但是看在我收留你的份上，你可以再答应我个事吗？”
“说吧。”
“把我的肉割下来，给琪琪吃了。”孙明达笑了，那种归属感，深深震惊了许江。
“不可能的，我是人，做不出这种事，假如我这么做了，就会和你一样一直堕落下去，那么你还会放心把琪琪交给我吗？”许江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了。
“这倒也是。”孙明达苦笑着。
“但是，目前这个世道，我不希望对我动过杀心的人存在，你要明白。”许江冷酷的说，事实上，这也是他死过一回后顿悟出来的生存之道，人必须为自己而活。
“我明白，你做的没有错，对了，家里卧室内有个东西，你把它拿上。”
许江一瘸一拐的回到车里，他心情很差，老天让他生在这个世上，去见识复杂多变的人性，这其中的滋味真不好受，好在他死过一次后心理承受能力增强，堪堪抵挡得住种种不良情绪。
他对着后视镜看着自己鲜红的写轮眼，从车内翻出了一个墨镜戴上。
目前，他的首要目的就是恢复自己的脚裸，这样才可以多一些生存的本钱。他看着后视镜自己戴上墨镜的样子，他发动汽车，返程。
幸运的是，路上他发现一辆冒火的轿车，他从车辆后备箱里翻出了一些食物，也不算一无所获。
如她所料，孙琪琪看到自己回来的身影，他身后张望了几眼，痛哭了起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许江并没有说什么去安慰这个小女孩，他心里明白的很，现在任何人都必须去经历亲朋好友的离开，甚至是自己的伤残、生死一线，在其中学会坚强，如果学不会，谁也保护不了你。现在对她的可怜和安慰，只会让她觉得有所依靠，反而会害了她。
许江本人，自小经历父母离他而去后，在痛哭中学会了放下，再加上爷爷奶奶的离世，他心里已经了无牵挂，这也是他的幸运。
许江看了看系统界面，查克拉已经归零，看来他听孙明达诉说过往时候也没放下警惕心，并未关闭写轮眼。
他苦笑一下，暗叹自己真是惜命之后，在孙琪琪的哭声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后，孙琪琪明显已经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许江看着她眼角的泪痕，想来这个小姑娘做了什么大团圆的梦吧，可惜终会醒来。
许江担心惊醒了她，就这么躺着，任她在怀里酣睡。
半个月后。
小孩子适应环境的速度确实很快，孙琪琪已经偶尔露出了笑容，陪伴着她的是许江从超市搜来的画笔，颜料等画具。
这天，孙琪琪画了一张许江的肖像，纸上的他板着脸，眉头皱成疙瘩，看起来有点像个反派，当然，他并不在意，反而看着她日渐恢复的情绪，许江心情大好。
“妈的，日子不过了，炒个火腿加土豆。”许江自言自语道。
饭菜的香气传来，孙琪琪跑到厨房扒着头看着许江忙碌的身影。
许江端上了菜，从柜子里翻出孙明达储藏的一瓶二锅头，小酌了几杯。
他边喝边盘算着家里的食材和水。
米面油还有些储存，估计够支撑一个月的食用。蔬菜所剩不多，虽然他把萝卜腌成了咸菜，其他可以用来炒的只剩下一些土豆，白菜，预计够支撑三天。
关键是水，存量还够使用五天，这才是最重要的生活物资。
看着狼吞虎咽的孙琪琪，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沉沉的，在心里自嘲:看来当爹真不容易。
孙明达临死前，告诉了许江一个事情，就是他自己装修好的新房钥匙的所在，当时还未来得及搬去住，里面倒是存着一些矿泉水和生活资源。
最令人兴奋的是，这处楼房毗邻公园，公园里有清澈的河流——至少灾变前，它是清澈的。
许江感觉到的脚已经基本康复了，查克拉也储存到三个。是时候去搬去那处房子了，或许会遇到别的幸存者呢。
但是，为了保险，他决定自己先去探探路再说。
打定主意的第二天。
如果天上的卫星还在工作，可以看到这颗原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星球地面上，分为东西南北四块大陆，在树叶状的东大陆上，一座名叫“中阳”的城市里，残破的一栋居民楼外，一个年轻人带着墨镜正在仰望天空，眼神里写着的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