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8山崖
五百零六年前,军营。
尹漠坐立不安,只能在营中来回踱步。
江浔的目光紧盯着营外,他前一日法力使用过多,现在开千里眼有些困难。一个时辰过去了,瑶城那边仍旧是毫无消息。
十分钟后,一个小士兵冲进营中,呈上一封信,“将军,这是营外一个瑶城的士兵送来的,说是尹戎将军亲笔所写。”
尹漠急忙接过信,拆开一看,“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浔也凑上前一看,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内容就是宋将军已同意放行,我在瑶城等你们,你们可以来了。
尹漠的紧张表情在看到了这封信后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眼神更加复杂了,江浔问道:“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的确是尹戎亲笔所写。”尹漠放下信,沉重道:“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浔摸了摸下巴,“如果是尹戎将军亲笔,内容应该不会有假。但他为何自己不回军营呢?而且瑶城距离这里不过十里路,他足足去了一个多时辰。”
尹漠陷入了思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前往去看看了,如果内容有假,想必尹戎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江浔点头附议,“我随你一起去吧,我有武功底子,若真有事,我可以自保。”
“好。”尹漠转身拿上战袍,披上后出了营子。
——
五百零六年前,轩城。
徐闻阻此时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新的衣裳,吃饱喝足。清铖在隔壁房中收拾行李,他就一人在房中发呆。几分钟后,清铖缓缓推开房门。
徐闻阻其实生得很白,不似清铖那种白中透红的肤色,而是偏向于苍白。他五官端正,剑眉星目,鼻梁挺立,端得是一派俊美,但却隐隐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清铖蹲在他面前,“我要搬家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徐闻阻一头雾水,半响后才说:“搬到哪里去?”
“城西的一处宅子里,可能比这里小一点,但环境也还可以。”清铖耐心地向他解释,“不会很远,到哪之后,你就跟着我继续在府上住好了。”
“……”徐闻阻又不说话了,清铖发现他要么不说,就算说出来的话声音也很小,想是寻常甚少和人讲话,得慢慢教导才行。过了一会,徐闻阻才小声地问:“那我要干什么活?有饭吃吗?”
清铖忍不住笑了出来,忙道:“你不用干活,等你成年之后再干好了。饭当然少不了你的,你想吃什么以后就和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徐闻阻听完,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清铖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柔声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好吗?”
徐闻阻“嗯”了一声,清铖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后院的废屋里?”
徐闻阻挠了挠头,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哪里人……外面,外面有好多人死了,有人,有人拿刀刺人,门开着,我就跑……”
他断断续续地又说了几句话,清铖大概明白了,估计暴|乱的时候,徐闻阻无处可躲,而知县府当时大门是敞开着的,他就趁乱跑了进来。府中的每个屋子都有人居住,只有后院西面的废物常年没人进去,已经荒废很久了,就算里面躲了人也没人发现。
暴|乱发生到现在已经十天了,也就是说徐闻阻在废屋里藏了整整十天没有吃饭,怪不得这么饿。
“好,那以后不要东躲西藏的了,好好跟着我就行了。”清铖揉了揉他的头,又小心地问道:“你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
徐闻阻一脸茫然,拿出手指头数了数,“父亲一年前就死了,母亲死了……死了两三个月……”
说到这,徐闻阻又沮丧地低下头去,他喃喃道:“倒霉……”
“倒霉?”清铖惊奇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倒霉?”
徐闻阻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清铖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其实人生在世,好运和霉运都是各占一半的。”
“大部分人感觉不到,觉得自己霉运缠身,只是因为霉运引发的事情印象更深刻一点而已。”
徐闻阻一愣,抬头怔怔地望着清铖,清铖朝他笑了笑:“当你意识到好运常在的时候你也会更开心吧。”
徐闻阻的眼中情绪流动,心中更是被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
时至正午,瑶城。
尹漠骑马在前,身后是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军队,江浔骑马跟在他的后面,自从尹漠教会他骑马之后,他现在从军也自在地骑马了。
江浔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符咒,如真遇不测,他可用符咒来保住尹漠和其他将士的性命。
只见瑶城城门大开,空无一人。风沙吹过,城墙上的“瑶城”二字被蒙上了一层灰尘,空气中飘浮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一个小将士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进去吗?”
尹漠注视着瑶城的大门,“进去。待会你们自己小心,若有异常,立即撤离,自保为上。”
说完,尹漠率先进城,江浔紧跟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瑶城中渺无人烟,寂静无声,就像一座死城。
“咻!”
“当心!”突然,一支箭不知从何而来,尹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江浔拦腰举了起来,躲过了那一箭。
原本江浔身下的那匹马吓得嘶吼,四处逃窜。军队大惊,不少弓箭手也拿起弓箭准备,却不知道射向何处。
江浔转头向后望去,轻声低念千里眼的咒语。
只见又是一箭射来!
这次是冲着尹漠的马,尹漠的反应极快,一手抱住江浔,一手拽起缰绳,那匹马快速地抬起前蹄向后几步。
尹漠把江浔放在自己的身前,吼道:“有诈,快撤!”
将士们迅速地朝城门跑去,江浔看清了远处的画面,他低声道:“弓箭手在西面的高楼上面,偏北位置。”
尹漠闻言拿出弓箭,对准江浔所说的位置,一箭发出,对面传来一声低吼。
尹漠对着西面的高楼喊道:“宋将军,明人不放暗箭。我看你是君子想与你议和,你却和我玩阴的?——是男人就放了我四哥,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江浔又闭上眼,可他此时却看不见远处的情况了,江浔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明显比之前弱了。
他紧张地看着前方空旷的街道,尹漠在他的腰上轻轻拍了拍,“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只见远处的高楼后一个年轻的将军骑马而来,他面容清秀,长相俊朗,似笑非笑地看着尹漠:“尹将军也算是个重情义之人,不如这样,如果尹将军现在愿意投降,归顺国家,我决不伤害你们二人,怎样?”
“投降?”尹漠冷笑一声,扬起下巴,“自从起义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投降。”
宋轶哲的脸沉了下来,“既然将军执迷不悟,那休怪宋某不客气了。”
他举起手中的剑冲了过来,江浔一把跳下马,尹漠也拔出剑,两人刀剑相向,剑身相撞。宋轶哲一剑被挡,又变化角度继续进攻,尹漠低头一躲,侧身挥剑上前。宋轶哲闪身而过,剑刃就这样擦着他的脸而去,尹漠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两人同时挥剑而出,剑刃双双映出白光,声音极响。
这时,四面八方窜出来一众小兵,拿着武器往他们这边来。江浔纵身而起,身下尘土飞扬,一手快速地伸入袖中,掏出符咒朝他们的脸上砸去。尹漠与宋轶哲交战不下,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他抽出空来对江浔喊道:“快走!”
那些小兵被镇定符击倒在地,江浔非但没有退后,还往尹漠这边赶来,他掏出一张镇定符就往宋轶哲脸上扔去,正在举剑攻击的宋轶哲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倒下了。
尹漠也顾不得问江浔这是怎么回事了,他马上把江浔抱上马,两人往城门逃去。
此刻尹漠的军队几乎已经全部撤走,城门口就有几个小兵在驻守,尹漠拔出马鞍上的箭,那些飞箭速度快得如同倾盆大雨,打得守卫们措手不及。
两人一举逃出城门,还没出几步,宋轶哲就带着军队追了过来,江浔不禁诧异,那镇定符虽然是冥府针对冤魂厉鬼所制,但不至于对活人效果如此之差。
宋轶哲边追边让人往他们这里放箭,一瞬间数箭齐发,如大雨挥下。
来不及躲避之时,尹漠用身体护住江浔,一下子中了好几箭,江浔生气地握紧了拳头,也不管冥府规定不允许在地上对活人使用火术,一狠心轻念咒语,从掌心放了一把烈火过去。
宋轶哲的队伍猝不及防地被大火拦住,这才停止了追赶,可不凑巧的是,尹漠的马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箭了——
“嘶!”那马痛得悲鸣,脚下一滑,把尹漠和江浔从身上摔了下去,而他们现在旁边的正是万丈山崖,两人重心不稳,一齐翻了下去。
——
昏天黑地。
尹漠痛得吐了几口血出来,他强忍着痛支起身子,急忙看了看身边,发现一旁的江浔更是摔得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尹漠捂着伤口站了起来,把倒在地上的江浔翻了个面,拍了拍他的脸:“江浔,醒醒,快醒醒。”
江浔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咳嗽来,下半张脸被喷得满是鲜血,他努力地睁开眼睛:“这是哪……”
尹漠环顾四周,“应该是某处山谷吧,我们刚从山崖上摔下来了,你还记得吗?”
江浔撑起地面坐了起来,“记得,那姓宋的狗王八蛋。”
他从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尹漠坐在他的身边,痛得直吸气,江浔焦急地看着他背上的断箭:“你伤得好重……”
那几支箭异常锋利,刺穿战甲直击血肉,尹漠的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江浔心疼又自责,责备自己不该提出议和的计划,不该不早点放火阻断他们的追击。他把自己的衣袖撕成一片一片的,对着尹漠道:“我现在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说完,江浔轻轻地将尹漠背上的断箭拔了出来,尹漠痛得紧咬自己的嘴唇,满头大汗。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