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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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回归到平日里无波无澜的状态,冬尧照常晚上演出,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于m市租了一套公寓,位于一条破旧的矮房窄巷里。
那里错落了一大片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的老居民楼。巷子虽不长,但横七竖八地分支出多个岔口,延伸至数条小弄堂,头顶是分布错乱的电线杆和晾衣架,将天空分割得泾渭分明。
虽破旧,倒也闹腾,透了股浓浓的人间烟火味,聚集着一群最平凡的市井小民。
他们会为了几毛钱的菜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因为飙升的物价气得直跳脚;他们嘴碎,爱好嚼舌,没事就聚在一块儿,将街坊邻里间的那点破事儿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是城市的一小部分缩影,也是大时代下活得最无所顾忌的人;他们生活的重心永远是自己,从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们现实,却也真实。
冬尧闲闲地打了个哈欠,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底下喧嚣吵嚷,伴随着燥热的风一同涌进来。
她从小圆桌上捞起一盒烟,抽了根出来,抿在唇瓣间,直到低头点烟的时候才发现打火机没油了。在屋里寻了一圈后,发现连一个多余的打火机都找不到。
冬尧把烟随手扔在桌上,压抑着躁郁的情绪,走进卫生间洗漱。
自打上次的不欢而散后,她的烟瘾愈发严重,也只有抽烟的时候,一颗心才得以平静。
冬尧刷了牙,随便洗了把脸,连水乳都懒得拍就回屋去了。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胜在南北通风,采光好,豆腐干大点的地方,一个人住倒也显得温馨。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粉尘,迎着光,像在翩翩起舞,她伸手捞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捞着。
冬尧笑笑,最近这些日子,她倒是变得格外沉静,哪也不想去,就窝在沙发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六月天,气温不断攀升,太阳刺眼火辣,晒在皮肤上,微微发烫。她额头,鼻尖蒙上了细密的一层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脸颊处,剩余的长发铺散在木质地板上,犹如海藻一般。
黑色的瞳仁被光映得浅而淡,毫无情绪的。
冬尧张开五指,挡了挡直直倾泻而来的阳光,纤细莹白的手指在强光的照射下,几乎要透明。她随了她爸的基因,自小皮肤就白里透着粉,也极为容易晒伤。
也不知躺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响起。
铃声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听筒似的,一下又一下,沉闷地响着。
冬尧没起身,她不记得手机放哪了,也懒得接电话,可对方却秉持着不接不挂的原则,一个接一个地轰炸她。
等到第三次响铃的时候,她才撑起身子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没找到手机。她又紧接着去掀被子,随着动作,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好在不是屏幕着地,才不至于摔得四分五裂。
冬尧绕到另一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起手机:“喂。”
电话那头,是徐琳不急不缓的声音:“怎么那么久才接呢?”
冬尧保持着就地而坐的姿势,懒懒地应道:“刚睡觉呢。”
徐琳似乎习惯了她晚睡晚起的生活作息,不怎么在意道:“今晚出来啊。”
“啊?”
她的语气显然有些茫然,徐琳一下就拔高了音量:“你忘了啊,我上个月和你说过的,我这个月搬m市啊……”她顿了顿,“冬尧,你不会真忘了吧?”
“没忘。”其实她是真忘了。
徐琳也懒得计较:“你今晚有事没啊?好久没见了,出来坐坐呗。”
是挺久没见了,大概有一年多了吧,上一次见面,还是徐琳婚礼的时候。
冬尧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啊,今晚正好没演出,上哪聚?”
“去金壁滩23号啊。”
好地方,都是有钱人才去得起的。不过徐琳确实有这资本,她嫁了个富商,坐拥上亿资产,去哪种地方消费,都绰绰有余。
“说好了,我可请不起。”冬尧撑着床,从地上爬起来,烟瘾上来了,胸口像被小蚂蚁啃食般难耐。
徐琳笑了两声:“谁要你请啦?也不用我付钱,自有人请客。”
“行了,晚点见吧。”
冬尧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徐琳在那头喊住她:“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冬尧没出声,静静等待徐琳开口。
徐琳含笑:“晚上打扮好看点,把衣柜里最美的裙子给我穿上。”
“怎么,我平时不美?”冬尧淡淡地掀起眼皮,“我还得靠衣服包装自己?”
“你美,你最美了。”徐琳笑嘻嘻道,“晚上给你介绍个人,反正你穿好看点就是了。”
“嗯,知道了。”冬尧敷衍地应了声,把电话挂断。
手机被重新扔回柔软的床榻上,冬尧顺势拉开衣柜,翻了翻。
好看的裙子她有不少,曾经也是迈入过娱乐圈的,那些裙子,她基本只穿过一两次,有的甚至连吊牌都还没来得及拆。
她翻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捞出一条黑裙子。
裙身的设计相当独特,她也就穿过一次,还是让她身败名裂的那夜,她细细端倪了一会,决定就穿它了。
-
晚间七点二十五分,冬尧化着精致的妆容,出现在金壁滩23号的正门口。
道路两旁停满了豪车,她迟到了十五分钟,并不是因为有意想让他们等,而是因为堵车。
门口有侍者,报了徐琳的名字后,直接带她去了三楼的一间私人会所。
会所装修大气别致,外面是卡座,吃饭喝酒的地方,两旁的落地窗倒映出黄浦江一览无遗的夜景。
自打冬尧刚进门的那一刻,徐琳就看到了她。她招了招手,示意冬尧:“这儿呢。”
冬尧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同桌的两个男人也顺着徐琳的目光朝她看去。
那条裙子果真别致,连身款,不长,堪堪遮住大腿。半边没有袖子,另半边是黑纱半透明袖,完美地包裹着手臂,底下肌肤若隐若现。
腰间处左右开口,露出两道纤细的腰线,后背也暗藏玄机,一半用黑纱挡住,要露不露的,透着似有若无的性感,比那些暴露的款式,更令人有窥探的欲望。
她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没有扭捏的姿态,却也能将风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徐琳身旁空着,专门为她留的位置,冬尧自然而然地坐下,对面是个陌生男子,斜对面是徐琳的丈夫陆梓涵。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儿,冬尧。”徐琳一上来,就官方的很,“这位是星辰娱乐公司的少东邵星辰。”
邵星宸是典型的富家公子,一身名牌,笑眼里带着玩味,闻言,他礼貌地伸出手。
冬尧垂眸,淡淡扫了眼那只示好的手,迅速回握了一下,收回。
邵星宸不是没见过美女,也不是没见过故作姿态的女人,但像冬尧这样的女人,实属少见。她眼底冷冷清清,透了股淡漠,那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似是与生俱来,带着侵入骨髓的傲气。
“喝点什么?”徐琳笑吟吟地看向冬尧。
冬尧弯起唇,凑到徐琳的耳畔边,低声细语:“这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么?”徐琳面上不失礼貌地微笑,实则慢悠悠地贴近冬尧耳边,含糊地回,“给你介绍对象啊。”
“呵。”冬尧冷笑一声,“回头再找你算账。”
“聊什么呢?”陆梓涵礼貌打断,“说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
恰逢此时,侍者端着一瓶红酒款款而来,在得到冬尧的允许后,为她倒了小半杯香醇美酿,又为在座诸位添酒。
他刚收起瓶子欲转身离去,却被邵星辰示意着留下酒瓶。
“敬你们啊。”冬尧捏起杯脚,碰了碰徐琳和陆梓涵的酒杯,“多谢款待。”
陆梓涵抿了一口酒,直奔主题:“对了冬尧,你还在原来的公司么?”
与公司解约,包括欠款的事,在徐琳面前,她只字未提,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她也懒得多费口舌。
“早不在了。”冬尧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浅浅一笑,“破公司,不提了。”
“那刚好啊。”陆梓涵借花献佛道,“怎么样阿辰,以冬尧的资质,签了不亏吧?”
邵星辰的眼睛从开始就未曾从冬尧身上离开过,他勾起唇,背靠着沙发,懒散地坐着,纨绔子弟的姿态尽显:“如果冬小姐愿意,那必定是我走了天运,占了大便宜。”
说着,他主动拿起酒瓶,替冬尧添了点酒。等再一抬眸,才注意到冬尧也正看着自己,目光笔直,没有一丝退却。
邵星辰轻抬眉梢,望着她暗含秋波的双眸:“冬小姐考虑考虑?”
冬尧迎着他的目光,晃了晃酒杯,又碰了下他的杯子:“好啊,我会好好考虑的。”
……
交杯换盏间,冬尧有些犯烟瘾了,她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去楼下抽根烟。
夜风微醺,拂过发丝,带着缱绻的暖意,冬尧抿一根烟,唇边腥红一点,照亮一张明艳清冷的面容。
路过不少人都在回头看她,可她从不介意旁人的目光。或窥探,或审视,亦或是明目张胆的打量,她都无所谓。
暖风荡起轻柔的发丝,黑色里掺了几根挑染的蓝,耀眼且张扬。她唇角不带一丝温度,越是站在一片昏天暗地里,越是带着高不可攀的神秘。
冬尧缓缓吐了口烟,余光竟意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宴燃从宾利的后座上跨下来。今天是周末,他穿的不似上次那般正式,而是一身休闲。头发比从前稍稍长了些,抓出凌乱的发型,但额前依然没有任何碎发遮挡,一张脸在昏暗的光影下刻画得立体且硬朗。
冬尧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从后座另一侧迈下来的女人,待看清她的容颜后,她眯着眼轻笑了声。
极轻的一声,迅速融进风中。
哟,那人还不是徐娇婷。
也不知道是喜新厌旧直接换了个新的,还是背着徐娇婷在外头找了个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