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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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五月人间。
“那人是谁啊?”染着一头紫毛的女客人趴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的男人看,“长得贼几把帅啊,是你们这的员工还是客人呢?”
冬尧在给她上麻药,闻言,抬头一瞥。
玻璃窗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水渍,昭示着昨夜那场几乎摧城的风雨曾来过。窗外,男人侧身而立,嘴里闲闲地咬着一根烟,利落的黑发下,是冷峻利落的下颚线条。与人交谈间,他偶尔勾起唇角,散发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性感与魅力。
“帅吗?”冬尧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好帅啊,比我前男友还帅。”紫毛一脸花痴地笑着,口水都快淌一脸了,“好想问他要微信哦。”
冬尧没搭话,等结束了手里的活,才提醒一句:“抹好了,你先趴着别动,过会纹身师就来。”
“是他给我纹吗?”紫毛手指点了点窗外,眼睛一眨不眨,“他就是董青吗?”
冬尧抬了下眼皮,没什么表情:“不是。”
她刚要转身,那女的又问了句:“上了麻药还疼不疼啊?”
“疼。”她将橡胶手套摘下,走过去把帘子顺道拉上,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紫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反应了数秒后,喊了声:“诶?你怎么把帘子拉上了啊?”
冬尧摁亮台灯,昏黄的光线里,她回眸浅淡一瞥:“你看的那个男的,是我的人。”
……
从房里走出来后,冬尧没急着去找宴燃,三周了,他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了无音讯。除了偶尔发几条消息,也不知道人死哪去了。
她的小脾气在发作,他把她当什么了?
冬尧径直往走向厨房,去烧水,她盯着窗外出神,不多时,背后覆上一道阴影。
宴燃两手撑在台面上,将她拢在两臂间,下巴蹭了蹭她肩膀:“董青说你要纹身。是想清楚了,还是在考虑?”
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烟,冬尧没回头:“想好了。”
“不后悔?”宴燃提醒她,“那东西可要跟你一辈子。”
“你不也有纹身?”
“我是男人,不一样。”
“男女有什么分别?”冬尧忍不住哼笑一声,“你还玩性别歧视?”
“不是。”宴燃在她身后笑了声,“姑娘家尽量别整这些,我怕你将来后悔。”
“不后悔。”冬尧侧眸,语调里带着一丝不爽,“我做的决定还没后悔过的。”
宴燃算是看明白了,她今天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他握着她的肩膀,将人翻了个面,正对自己:“怎么回事,告诉我,谁惹你了?”
“没有。”冬尧撇开视线,看向别处。
宴燃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回来,冬尧被迫对上他的视线,也不知是不是晌午的阳光恰到好处,他眸底竟染上了一簇细碎的光。
“那就是生我的气了?”他眉心一跳,“我没不让你纹的意思。只要你喜欢,也想清楚了,无论做什么,你男人都支持。”
冬尧挑了下眉:“谁气这个了?”
那就是气别的。
宴燃看着她,声音还似原先那般清冷低沉,只是语调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似哄非哄道:“那气什么?”
那一丝一毫仍被冬尧捕捉到了,她亦真亦假地笑:“你最近去哪鬼混了?”
“我能上哪鬼混?”宴燃左右晃着她的下巴,跟逗小孩似的,“这不都有你了。”
冬尧拍掉他的手。
“气我最近找你少了?”宴燃把人搂进怀里,手指没入她细密的黑发里,安抚似的揉了揉,“这不是在好好准备高考,将来有个好工作,养你么?”
“不要你养。”冬尧忍不住笑了,“将来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不气了?”宴燃松开手,垂眸看她,“那纹身的事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有些事需要冲动。”
等冬尧再抬眼时,一双眼湿漉漉的,闪着细碎的光:“宴燃,我要纹在和你一样的位置,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眼底盛着不可抵挡的蛊惑,宴燃笑了:“想要什么图案?我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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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下手之前,再三与冬尧确认:“想好了啊?下手可没后悔的余地了。”
“嗯。”冬尧趴在床上,背对着他们,闷声应了句。
曾经看那么多人躺在这张床上,心里无波无澜的,等真的轮到她的时候,不是不紧张,只不过心里的那份坚定远远超越了任何情绪。
她腰太细了,不堪一握似的,浑身肌肤又白又薄,是那种血管若隐若现,几乎要挣破皮肤往外冒一般的薄透。
“不敷麻药?”董青下不去手,皮肤那么嫩,还作死一样地不肯上麻药,姑娘家家,他怕她承受不住。
冬尧异常坚定:“不用。”
她要铭记当下的感受,痛在骨子里,刻于记忆深处,最后融入她完整的生命里。
见冬尧这般固执,董青无奈地望向站在窗台边一声不吭的宴燃:“你也不来劝劝?”
宴燃在抽烟,看向窗外,没回头:“随她,疼在她身上。”
冬尧真不明白这男人在磨叽什么:“你快点,又不是刺你自己,再不下手我自己来了。”
“这祖宗跟那儿处着,我心里压力得多大啊。”董青一副要罢工的架势,把手里东西一撂,“我看行,要不你自己来得了。”
她抬了抬眼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会的话,还需要你动手?”
董青:“……”
得,一个个都是祖宗,谁也得罪不起,既然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下手了。
姑娘家确实能扛,比那些大老爷们还能忍,一声不吭地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都快把手掌掐烂了,硬是没哼一声。皮肤红了一大片,那朵黑莲变成了红莲,刻在血肉模糊中,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既神秘又妖娆。
宴燃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瞥了眼,见她额间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埋在手肘里看不清情绪,目光一路向下,腰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沾着血珠,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不知怎么,心也跟着紧紧揪起。
“操。”他低声骂了句,把吸到一半的烟掐灭,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后悔吗?”
“后悔。”冬尧紧咬着下唇,声音含糊道,“后悔没早点纹。”
宴燃的唇覆在她耳边,声音又低又沉:“疼就别忍着,在我面前逞什么强?”
“这不还有别人吗?”冬尧略微侧了侧下巴,示意后头有人。
宴燃朝董青的方向瞥了眼:“当他不存在的。”
董青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疼就往这咬。”宴燃把袖子撩起来,手臂凑到她面前。
冬尧低垂着眼睫,不客气道:“那我真咬了啊?”
“嗯。”
冬尧张嘴,柔软的唇贴上他的小臂,但她没咬,反而轻舔了一口。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抵达,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湿润酥痒的触感,从小臂的位置蔓延至全身,如过电流一般,宴燃忍耐不住地“嘶”了一声。
“让你张嘴咬,怎么还伸舌头了?”他笑了声,语气里带了一丝促狭。
冬尧拍开他的手:“闭嘴吧,没力气和你闹。”
董青无语了,这两人竟然当他不存在似的,毫无收敛地打情骂俏,简直要人命了。
好在没多久,任务完成,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朵黑莲出自宴燃之手,运用极精简的线条勾轻描淡写的画风勾勒出一朵与众不同的莲花,刺在她羊脂玉般白净透亮的肌肤上,丝毫不俗气,反倒更像个精湛的艺术品。
“好了,完事了。”董青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它将伴你一生。”
“刺完就可以滚了。”宴燃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撵走,“没你什么事儿了。”
董青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兄弟,你怎么这么现实?”
“你以为呢?”宴燃冷着张脸,乜斜他,“让你白看那么久,已经是老子耐心的极限了。怎么,你还想留下来继续看呢?”
“好好,我滚,我滚。”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董青在离开前嘲弄一笑,“给我悠着点啊,一会还有客人呢。”
宴燃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没搭腔。
董青出去后,宴燃拿了支药膏挤出一些抹在冬尧的刺青上,又扯了张保鲜膜覆上,下手极轻,生怕弄疼她。
冬尧翻了个身坐起来,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宴燃坐到她腿边,看着她:“痛快了?”
冬尧曲着腿,抬手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摆了摆:“怎么这副表情?”
他神情很淡,五官利落冷峻,眼裂偏狭长,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眼皮上浅浅的一道褶子。再往下,睫毛不算长,但很浓密,微微垂下,眼睛又黑又沉,像一潭流淌在夜间深不见底的湖水,唇线紧抿着,下颚紧绷成一条凌厉的直线。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情绪极为低落。
宴燃握住她的手,宽大的掌心带着燥热的温度:“你不心疼自己,我替你心疼,不行?”
“我不疼。”冬尧挤出一丝笑容来,“真的。”
“嗯,不疼。”宴燃看着她额间荡下来的黑发汗津津的,“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服个软?”
冬尧舔了舔唇:“你猜?”
她眼底波光粼粼,犹如银河坠落一般,视线忍不住向下挪了一寸,对上两瓣湿漉漉的唇。她刚才强忍着不吭声,就是靠着一股意念死死地咬住下唇,这会儿被咬出血色,像漂浮在水面上色泽鲜艳的花瓣,蹭着润泽的水珠,勾得人心底一阵起伏。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宴燃的睫毛轻颤了下,嗓音又哑又低沉,带着撩拨人的磁性,“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