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哈妮

    凌晨，s市某地铁站出口。附近的路灯不知道是故障还是被人蓄意破坏，都无法正常照亮，因此很大一片区域都是浓重的黑色。

    黑暗中，几个惨白的人影幽灵般地从地下窜出来。这些东西速度出奇的快，遇到障碍物时甚至能够手脚并用飞速跨越。不过几个瞬间，人影四下分散，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街道。

    此时某高层住宅楼上。厚厚的窗帘掩盖了室内一点微弱的台灯光线，里面的两个人正在挥汗如雨。

    楼层低一点的某个卧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块湿毛巾，旁边的老太太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一点，压住他露在外面的脖子，眼里满是担忧和无奈。

    隔壁的是一家四口。年过四旬的两夫妻，安静地躺在主卧里陷入沉睡中。旁边儿童房里是个上下铺的木床，两个小孩睡得有点不踏实，一个在磨牙，一个发出轻微的打呼声。

    他们房间的上方，主人此时还未睡。一个身材肥胖的宅男戴着耳机对着电脑显示屏打单机游戏。面目狰狞的丧尸npc扑过来，在宅男操纵的主角枪下活不过三秒，枪枪爆头。直到电脑屏幕上提示“youwin”，宅男“耶！”了一声，兴奋地举高了双手。

    楼下，十几个丧尸正漫无目的地蹒跚行走。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迅捷地窜过来，众丧尸好像被惊扰到，畏惧地远离。

    仿佛被什么吸引，它稍作停顿，诡异地朝四面晃动着脑袋，雪白的耳朵抽动，似乎正在倾听什么。

    片刻后，它抬起头，全黑的眼珠看向楼上某个泄露出一点光线的窗口，胸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张开双掌，像插豆腐一样轻松地把手指插进墙面，然后迅速向上攀爬。从远处看起来了，就像一只硕大的蜘蛛在高楼墙外游动。很快，它就爬到某个窗户旁边。

    窗户并没有关紧，奇怪的声音从窗帘后飘出来。它轻巧地窜上窗台，然后无声无息地跳进室内，歪头地看着。

    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东西。它来到男人背后，此时女人已经泣不成声，男人也浑身颤抖无法自拔。

    “噗！”一大蓬温热的鲜血喷洒到女人身上，血液一直飙射，很快就喷满了床头和墙面。

    还在眩晕中的女人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身上鲜红的血迹，然后看向上方的男人。男人赤裸的胸口穿了几个洞，鲜血正从洞里喷涌而出。他眼神涣散，喉咙里只能发出短促的“呃呃”声。肩膀后面，是一张雪白的脸，那东西对她露出了一个嘴角咧到耳根的微笑。

    女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s市其他地方的高楼，不断传来惨叫声。更多幸存的人们不敢开灯，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垂死之人刺耳的嚎叫声，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和家人躲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

    也有被巨大的恐惧压迫而发疯的人，惨叫着冲出家门。他们很快被楼道里、马路上的丧尸包围。它们一拥而上，对压倒在身下惨叫的可怜人分而食之。鲜血四溅，随处可见丧尸丢弃的残肢、肠子和其他脏器。

    ————————

    s市军方驻地。

    安全区大部分的帐篷已经熄灯了，只有值夜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封旭作为nj军区在s市的军方最高指挥官，坐在市政大楼临时开辟的办公室里，此时毫无睡意。

    他从军装贴心口的暗袋里掏出一本九十年代的士兵笔记本，那是很多年前军方发给刚入伍的士兵学习记录的小本子，巴掌大小。

    他翻开已经有点散页的本子，里面是一些非常幼稚的孩儿体写的钢笔字，不过是些“山日火口”之类的启蒙字。

    本子中间，夹着一张已经发黄不清晰的照片。那是一个穿着x省当地民族服装的女孩，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他翻过照片，背后是两个名字，上面是“封旭”，几乎是印刷体一样标准的宋体字。下面是“哈妮”，歪歪扭扭又笨拙的孩儿体。

    差不多三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刚进军营的半大小子，被分配到x省一个偏僻的地方服役。每个月军营只给他们这些新兵蛋子半天的休息时间，他们一般会去最近的集市逛逛。给家里寄一封信，或者用津贴下馆子吃一顿好肉。

    他就是在集市上遇见哈妮，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哈妮是索拉提草原上牧民家的孩子，上面有三个哥哥。当他在集市上看到随性跳舞的哈妮，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明眸善睐、惊为天人。

    直到女孩走了，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住址。他每天都疯狂地想再次遇见那个女孩，第一个月，第二个月，第三个月，每个月的休息日他都从集市上失望地回来。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女孩的时候，终于再次见到她了。他在战友们诧异的目光下，风一般地跑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她面前，鼓起勇气说：“你好。”

    女孩好奇又纯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然后对身边的朋友说了一句他们本民族的语言。他大窘，这才意识到女孩根本听不懂c国话，他站在那里脸涨得通红，像一根冒烟的柱子。女孩望着他清脆地笑起来。

    他就是这样认识哈妮的。

    语言不通的他们，开始了甜蜜的相爱。为了哈妮，他努力学习哈妮的语言，还教哈妮怎么写字。

    那天晚上哈妮伏在他怀里啄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他感觉自己像漂浮在云雾之中。他们约定下一个休息日再次见面，他迈着欢快的步伐，几乎是带着梦一般甜美的心情回到军营。

    两天后，他所在的部队被紧急抽调去索拉提草原执勤，据说当地一个村庄发生严重的瘟疫。他当时就有不祥的预感，等到了村庄，他亲眼看见哈妮暴露在荒野中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就彻底崩溃了。

    抱着哈妮的尸首不撒手，还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头。是班长出其不意把他砸昏，才终止他的疯癫。

    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差点变成个废人，他万念俱灰只想随着哈妮一起走。也是班长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揍了一顿，怒吼地告诉他，如果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哈妮。

    封旭把照片贴在胸口，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哈妮！哈妮！”

    “我会给你报仇的。”